鲲鹏海极北的风,像是被千万把冰刀磨过,刮在脸上带着刺骨的疼。
明瑞此刻浑然不觉,所有的心神都系在臂弯里的赤翎身上。
他就站在那株骤然焕发生机的梧桐树下。
方才还半枯的枝干此刻已舒展成遮天蔽日的浓荫,青绿的叶片层层叠叠,叶尖垂着晶莹的露珠,落地时化作细碎的金芒。
那些金芒像是有生命般,围着赤翎缓缓流转,却始终不敢靠近——她身上的幽冥寒气尚未散尽,正与梧桐的木灵之气泾渭分明地对峙着。
“前辈。”明瑞仰头望向树干上那道由绿光构成的身影,声音因连日疲惫而沙哑,却带着难掩的恳切,“求您助赤翎一臂之力。她神魂被幽冥寒冰所侵,凤凰真火几近熄灭,唯有梧桐木灵能引她涅盘。”
梧桐精魂的身影在枝叶间浮动,绿光流转间,能看到叶片脉络般的纹路在它身上起伏。它沉默了许久,久到明瑞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才缓缓开口:“凤凰栖梧桐,本是天道。只是这小凤凰伤得太重,神魂与幽冥寒气纠缠太深,若强行引木灵入体,稍有不慎,便是木火相冲,神魂俱裂。”
明瑞心口一紧:“那……那怎么办?”
“需得有人从中引导。”梧桐精魂的目光落在明瑞身上,绿光微微闪烁,“你的玄元真火虽属人道,却与凤凰火同源,且你二人羁绊极深,神魂间有隐隐的共鸣。唯有你以自身真气为桥,引梧桐木灵入她体内,再以玄元真火护持她的神魂,方能让她将木灵与自身火脉相融,驱散寒气。”
明瑞毫不犹豫:“晚辈愿意一试!”
“你可想清楚了?”梧桐精魂的声音陡然严肃,“幽冥寒气阴毒至极,引木灵入体时,寒气必然反扑。她承受不住的痛苦,会顺着你的真气桥渡到你身上。且木灵与凤凰火本就相生相克,你需精准拿捏分寸,既要让木灵滋养她的神魂,又不能让木气过盛压制了她的火脉——稍有差池,不仅救不了她,你自己也会被两种力量反噬,落得个经脉尽断的下场。”
这些后果,明瑞并非没有想过。但他看着赤翎苍白如纸的脸,看着她唇间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呼吸,只觉得心脏像是被冰锥扎着疼。从桃花林初见到昆仑墟共生死,他欠她的,早已不是一句“报答”能还清的。
“晚辈想清楚了。”明瑞缓缓蹲下身,将赤翎轻轻放在梧桐树下的黑土上。黑土因梧桐的生机而变得温润,泛着淡淡的金光,赤翎躺在上面,暗红的长发散开,与金芒交织在一起,竟有种破碎的美感。“只要能救她,晚辈万死不辞。”
梧桐精魂似乎被他眼中的决绝触动,绿光轻轻晃动了一下:“好。你且盘坐于她身侧,将掌心贴在她的心口。我会引梧桐木灵入你体内,你再以玄元真气温养,缓缓渡入她的经脉。切记,无论中途遇到什么,都不可撤手,也不可乱了真气的节奏。”
明瑞依言坐下,双腿盘起,深吸一口气,将右手掌心轻轻按在赤翎的心口。她的肌肤冰凉,隔着薄薄的羽衣,能感受到她心脏微弱的跳动,像是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开始吧。”明瑞闭上眼,沉下心神,引动体内的玄元真火。
刹那间,梧桐树上的绿光骤然暴涨。无数莹绿色的光点从叶片上脱落,像是一场绿色的细雨,纷纷扬扬地落在明瑞身上。那些光点触碰到他的肌肤时,瞬间化作温热的暖流,顺着他的经脉涌入体内。
与玄元真火的炽烈不同,梧桐木灵之气温润而厚重,带着草木初生的蓬勃生机。明瑞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些木灵之气在他的经脉中流转,所过之处,连日奔波的疲惫竟消散了不少。他不敢耽搁,立刻引导着这些木灵之气向掌心汇聚,再通过掌心,缓缓渡入赤翎体内。
就在木灵之气进入赤翎体内的瞬间,变故陡生!
“唔——”
赤翎原本昏迷的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眉心处瞬间凝结出一层白霜,那些刚进入她体内的木灵之气像是撞上了冰山,竟被冻得寸寸凝滞。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明瑞的掌心反扑而来,瞬间窜遍他的四肢百骸!
明瑞牙关一咬,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像是被冻住了,血液仿佛都在血管里停止了流动。这幽冥寒气比他想象的还要霸道,竟能顺着真气桥反噬!
“稳住!”梧桐精魂的声音及时响起,“她体内的寒气在抗拒木灵,你用玄元真火裹住木灵之气,强行将其送入她的神魂!”
明瑞强忍着刺骨的寒冷,猛地催发体内的玄元真火。金色的火焰在他掌心燃起,将那些凝滞的木灵之气包裹其中。真火的炽烈与木灵的温润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金绿相间的暖流,再次朝着赤翎的心脉冲去。
“嗤——”
寒气与真火碰撞,发出尖锐的声响,赤翎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眉头紧紧蹙起,像是在做着极可怕的噩梦。
明瑞的心揪成一团。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赤翎的神魂正在寒气的侵蚀下瑟瑟发抖,每一次木灵之气的涌入,都像是在她脆弱的神魂上割开一道口子。而那份痛苦,正通过掌心的连接,分毫不差地传递到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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