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阳光暖融融地裹着宋家屯,把院角几株桃树的花苞晒得微微绽开,粉白的花瓣尖儿透着嫩红。超市后院的空地上,王素芬守着那口黢黑的大铁锅,木柴在灶膛里“噼啪”响,锅里茶叶蛋的香气裹着桂皮、八角的味道,顺着风飘出老远,连路过院坝的乡亲都忍不住停下脚步,抽着鼻子问:“素芬婶,今儿个茶叶蛋又煮上啦?”
王素芬掀开锅盖,氤氲的热气扑得她额角冒了汗,她用漏勺翻了翻锅里的鸡蛋,蛋壳上裹着深褐色的茶渍,油亮诱人:“可不是嘛!昨儿个晌午就卖光了,县城来的李老板特意留了话,让我今儿多煮两锅,他要带回去给伙计们尝尝。”她擦汗时,手腕上的银镯子晃了晃,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还有好几户城里来下乡的,说就认准咱这味儿,比县城供销社卖的香多了。”
林薇和楚瑶刚从超市里出来,听见这话相视一笑。楚瑶怀里的阿遥伸着小手,朝着铁锅的方向“咿呀”叫,楚瑶轻轻拍着他的背:“你也闻着香味啦?等会儿给你剥一个,让你尝尝素芬婶的手艺。”
林薇的目光落在超市门口的货架上——那里摆着几袋张婶昨天送来的酸菜,用粗布袋子装着,袋口用麻绳系着;旁边还有一小罐赵奶奶捎来的辣酱,玻璃罐上沾着点油渍,贴了张皱巴巴的纸片,写着“辣酱”俩字。她忽然心里一动,拉了拉楚瑶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几分兴奋:“素芬婶的茶叶蛋能做成招牌,为啥乡亲们这些好东西就不行?”
楚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瞬间明白了:“你是说,把张婶的酸菜、赵奶奶的辣酱这些土特产,好好包装一下,当成正经商品卖?”她低头摸了摸阿遥的小脸,“昨天张婶还说,她的酸菜在村里换不了几个钱,要是能卖到县城去,就能给孙子攒学费了。还有李嫂织的粗布,针脚又密又匀,城里人说不定就喜欢。”
两人越说越起劲,连王素芬都凑过来听,手里还拿着漏勺:“要是能成,我这茶叶蛋也能换个好包装,省得总用报纸包着,显得不讲究。”
可第一次尝试,就撞了不少软钉子。
林薇和楚瑶挑了三样最有特色的:张婶的酸菜、赵奶奶的辣酱、村头老孙头采的野菜干。她们先去找张婶时,老太太正坐在门槛上择菜,手里的青菜叶被掐得整整齐齐,指关节上满是老茧。
“张婶,您这酸菜味道好,我们想帮您装在玻璃罐里,贴上标签,放超市里卖,能多卖些钱。”林薇递过去一个透明的玻璃罐,罐口擦得锃亮。
张婶接过罐子,翻来覆去地看,眉头却皱了起来:“包装?俺这酸菜祖祖辈辈都用陶坛子装,倒出来还是那个味儿,换这玻璃罐干啥?还得花钱买罐子,不值当。”她把罐子递回来时,手指还在罐沿上蹭了蹭,像是怕碰坏了。
去赵奶奶家时,老太太正坐在院里晒辣椒,红彤彤的辣椒铺了一竹筛。林薇说明来意后,赵奶奶拿起桌上的辣酱瓶——那是个旧酱油瓶,标签都没撕干净,瓶身上还沾着辣酱的油渍。
“辣酱就是吃的,能下饭就行,搞那些花里胡哨的干啥?”赵奶奶舀了一勺辣酱,递到林薇嘴边,“你尝尝,味儿正就行,不用装得那么好看。”
最让林薇无奈的是老孙头。老人背着一筐野菜干来超市,枯黄的野菜干用粗麻袋装着,里面还混着几根草屑。林薇拿出准备好的牛皮纸袋,想给他演示怎么装:“孙大爷,您把野菜干装在这袋子里,系上麻绳,看着干净,顾客也愿意买。”
老孙头捏着牛皮纸袋,翻过来算了算,声音里带着犹豫:“这袋子一分钱一个,俺这野菜干一斤才卖两毛钱,装十斤就得花一毛钱,这不亏本吗?”他把袋子还给林薇,摇着头说:“俺还是用麻袋吧,省钱。”
傍晚的家庭会议上,气氛更是沉了下来。宋卫东刚扒了两口饭,就放下筷子,第一个泼冷水:“要我说,东西好自然有人买,整这些包装、标签的,都是没用的花架子。咱超市卖的是实在,别搞那些虚的。”
赵金凤也跟着嘀咕,手里还攥着账本,指着上面的一笔开销:“上次买那些玻璃罐、牛皮纸,花了三块多,要是卖不出去,这钱不就打水漂了?咱超市刚缓过来,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冲突在林薇提出“合作社”模式时,彻底爆发了。
“什么社?”宋卫国放下饭碗,眉头拧得紧紧的,手里的筷子还沾着米粒。
“合作社。”林薇往前坐了坐,语气很认真,“就是咱们统一收乡亲们的特产,按品质定收购价,然后统一包装、统一贴‘宋记’的牌子卖,赚了钱按比例分给大家。这样乡亲们能多赚钱,咱们超市的货也更有特色。”
“这不就是倒买倒卖吗?”宋卫东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前几年还抓投机倒把呢!现在政策虽然松了,可太过招摇,万一出点事咋办?别忘了肖依然是怎么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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