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七,距离新年只剩三天,王珪府邸上下早已忙碌起来,洋溢着辞旧迎新的气氛。
仆役们忙着洒扫庭院,擦拭门窗,连那高悬于正门之上、象征着家族荣耀的“太原王氏”鎏金牌匾,也被小心翼翼地取下,由经验丰富的老仆用特制的油膏仔细擦拭保养,务求在新年时光洁如新,熠熠生辉。
而东跨院,今日更是热闹得有些不同寻常。原因无他,竟是宫中遣散的那批宫女,被送到了王府!
原来,负责此事的戴胄揣摩上意,又得了王珪或明或暗的示意,想着王家乃是顶尖门阀,自然要“优中选优”,便特意将一批年岁较轻、容貌也还算出挑的宫女,优先遣送到了王珪府上。
在戴胄想来,这定是王司徒(王珪)人老心不老,想要充实后院了。他自认为这番安排甚是妥帖,还能卖王珪一个人情。
殊不知,这却是一场天大的误会。
事情的起因是王玉瑱不知从何处听闻了宫中遣散宫女的消息,他想着自己院里小厨房虽有了厨娘,但若能来个更精通花样,尤其懂些药膳调理的,对如今有孕在身的慕荷岂不是更好?
他便兴冲冲地去求了父亲王珪,希望父亲能帮忙想想办法,从遣散的宫人中寻个合适的厨娘来。
王珪疼爱儿子,尤其关心怀着王家嫡孙的儿媳,便随口应下了,或许也对经办此事的人提了句“需稳妥之人”之类模糊的话。
结果到了戴胄和杜正伦这里,这话就被彻底曲解了!“稳妥”变成了“出众”,“厨娘”的要求被忽略,只剩下“王司徒需要人”这个核心信息。
于是,便有了这十几位环肥燕瘦、姿容不俗的年轻宫女被送到王府的场面。
这阵仗一出,差点引发家庭内部的地震!主母杜氏闻讯,脸色当场就沉了下来,看向王珪的眼神都带上了冰碴子。
王珪是有苦说不出,他哪里是那个意思!好在关键时刻,王玉瑱站出来澄清,说明是自己想要个懂药膳的厨娘,才央求父亲开口的,这场因信息错位引发的家庭危机才算勉强化解。
经过一番核查,这十几位宫女中,还真有一位是原御膳房的宫女,名唤秋菱,虽不是专司药膳,但于饮食调理上也颇有些心得。
王玉瑱见状大喜,这位正是他所需之人,便理所应当地将秋菱留在了自己院中,充实小厨房的力量。
至于剩下的那些宫女,个个姿色不凡,留在王珪院里显然不合适,退回宫中更是不可能。
王珪头疼之余,大手一挥,便将她们分别塞给了长子王崇基和正在府中养病的侄儿王惊尘的院落。
王崇基身为嫡长子,院中多几个伺候的人也算合乎身份,并且大儿媳也一直未有所出;王惊尘身体孱弱,需要细致照料,多几个稳妥的宫人伺候也说得过去。
唯独三郎王敬直,王珪一个都没给。
倒不是偏心,而是王敬直年纪尚轻,正是读书进学的关键时期,王珪深怕他被女色所惑,伤了根本,耽误了前程。这些宫女毕竟久在宫中,见识气度与寻常婢女不同,姿色又出众,还是远离年少气盛的幼子为妙。
一场因皇帝仁政而起的风波,最终以这样一种略显混乱却又透着世家内部默契分配的方式,在王府内部落下了帷幕。
王玉瑱得偿所愿,得了位御膳房出来的帮手;王崇基和王惊尘院里多了些伺候的人手;而王珪,则在夫人那里费了好一番唇舌,才总算洗清了“老树开花”的嫌疑。
王府上下,继续在忙碌与些许的八卦中,迎接着新年的到来。
……
新来的小厨娘秋菱,性子沉静得近乎刻板。
许是在那规矩森严的宫闱深处浸染得久了,一言一行都仿佛用尺子量过一般。
楚慕荷见她总是恭谨地垂手立在廊下,随时听候吩咐,心下不忍,几次温言让她坐下歇歇,秋菱却只是微微摇头,身子绷得笔直,低眉顺眼地回道:“婢子站着便好,不敢劳少夫人挂心。”
那姿态,分明是将宫里的那套尊卑规矩刻进了骨子里。
王玉瑱从东跨院看完了那场因宫女分配引发的“热闹”回来,楚慕荷便拉着他的手,将秋菱这般情形细细说了,语气里带着几分怜惜与无奈:“玉郎,你看这……我让她坐她都不肯,总是这般站着,我看着都替她累得慌。”
王玉瑱听罢,倒是了然。
他轻轻拍了拍慕荷的手,叹道:“这不怪她。宫里那地方,就是个打磨人的巨大磨盘,再跳脱的性子,日复一日地守着那些铁打的规矩,也磨平了棱角,只剩下服从。用我……呃,用一种比较特别的说法,她现在更像是一台被设定好程序、只懂得服务于规则的机器,还没学会如何做回一个自在的‘人’。”
他沉吟片刻,看着廊下那道虽然清秀却显得有些木然的身影,心中有了主意:“强求她立刻改变反而不好。不如这样,先让她去小厨房试试手?反正原先那个厨娘因着惫懒已经被辞退了,如今小厨房正缺人。那里是她熟悉的领域,或许能让她放松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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