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瑱快步回到自己院落,极力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面上努力维持着平静,仿佛只是寻常外出。
他对着迎上来的侍女春桃吩咐道:“春桃,去备一套见客的常服,我要与大哥出去一趟。”
他的语气尽量自然,但那一闪而过的焦急眼神,又如何能瞒过心思细腻、与他朝夕相处的楚慕荷?
楚慕荷正坐在窗边,手中还拿着那只未完工的小老虎肚兜,闻言抬起头,清澈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转片刻,轻声开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夫君,可是出了什么事?我见你神色匆匆,方才忠叔来请,如今又急着更衣外出……莫非,是崔家那边……”
王玉瑱心头一跳,没想到慕荷如此敏锐。他本就不擅在她面前撒谎,此刻被她点破,更是有些手足无措,支吾道:“没……没什么大事,只是大哥寻我商议些……”
“夫君,”楚慕荷打断他,放下手中的针线,走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目光温柔却坚定。
“你我夫妻一体,有何事不能与我明言?可是……与那位崔家姑娘有关?我听闻近日外面有些不好的风声。”
见她已然猜到此处,王玉瑱知道再隐瞒已是徒劳,反而可能让她更加担心。
他叹了口气,反握住她微凉的手,将崔景鹤来访、崔鱼璃因流言绝食、危在旦夕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
说完,他有些忐忑地看着妻子,以为她会因自己牵扯到另一位世家女子而生气或委屈。
毕竟,没有哪个妻子愿意看到自己的夫君为了其他女子的名声和性命奔波,尤其对方还曾对夫君有过朦胧的好感。
然而,楚慕荷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
她先是蹙紧了秀眉,脸上露出真切的担忧与不忍:“竟已到了如此地步?那崔家姑娘……何其刚烈,又何其无辜!”
她抬眼看向王玉瑱,眼神清澈见底,没有丝毫的猜忌与怨怼,只有对一条年轻生命的怜惜。
“此事因流言而起,夫君若能力所能及,救人性命,是积德之事,妾身怎会阻拦?”
王玉瑱心中一震,为慕荷的善良与深明大义而动容。
但紧接着,楚慕荷却话锋一转,语气温婉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决:“不过,夫君,你若就此前去,打算如何劝解?你一个男子,如何能见深闺中的崔家姑娘?即便隔着屏风,你一番言辞,或许本是好意,但落在已然心生死志的人耳中,会不会反而让她觉得更是无地自容,激得她做出更过激之事?”
王玉瑱愣住了。
他光想着要去救人,却未曾深思这其中的关窍。是啊,他一个外男,如何去劝一个因与他相关的流言而寻死的闺阁女子?他的话,很可能适得其反。
“那……依你之见?”他下意识地问道。
楚慕荷握紧了他的手,目光坚定:“让我同去。”
“不可!”王玉瑱断然拒绝,“你怀着身子,怎能去沾染这些是非权谋?况且崔府如今情况未明,我怎能让你去涉险?”
“正因我怀着身子,才更该去。”楚慕荷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洞察世情的智慧。
“夫君,我是女子,更懂得女子此刻的心境。由我出面劝慰,谈论闺阁心事、家族责任,远比你这个‘局外人’更有用处。”
“我能告诉她,活着,才能洗刷污名;死了,反倒坐实了流言,让亲者痛仇者快。我能以你妻子的身份,告诉她,我们夫妇相信她的清白,这比任何人的话语都更有力量。”
她看着王玉瑱眼中仍有犹豫,柔声道:“夫君,让我去吧。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那条性命,为了我们即将出世的孩子积福。你放心,我会小心,断不会让自己和孩儿有丝毫闪失。”
王玉瑱看着妻子那澄澈而坚定的眼眸,知道她所言句句在理,更是出自一片纯善之心。
他心中挣扎片刻,想到崔鱼璃命悬一线,再想到妻子那番合情合理的分析,终于重重叹了口气,妥协道:“好……好吧。我这就去告知大哥。”
当王玉瑱带着楚慕荷来到正厅,向已准备好车马的王崇基说明慕荷也要同去时,王崇基先是愕然,随即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无奈神情。
他看了看一脸坚决的弟妹,又看了看旁边有些讪讪的二弟,扶额长叹一声:“二郎啊二郎……你还真是……会给为兄出难题啊!”
他几乎能想象到,等下父亲王珪下值回府,得知他们兄弟不仅没拦住玉瑱,还让怀着身孕的弟媳也卷进了这滩浑水,怕是真要请出家法,好好“犒劳”他们兄弟二人了。
然而,事急从权,此刻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王崇基只能无奈地一挥手:“罢了罢了!既然弟妹深明大义,愿亲自前往,或许……或许真能事半功倍。快上车吧,迟则生变!”
马车很快驶出王府,向着崔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内,王玉瑱紧紧握着楚慕荷的手,心中充满了对未卜前路的担忧,以及对身边这个看似柔弱、实则内心无比强大善良的女子的无尽感激与爱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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