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精致的窗棂,在房间内投下斑驳的光影。
楚慕荷悠悠转醒,映入眼帘的却是早已大亮的天色。她心下微微一怔,自己竟睡得这样沉,连玉郎何时起身、何时去太常寺点卯都浑然未觉。
近来,她总觉得身上懒懒的,像是坠着个小小的秤砣,嗜睡得很。
她默默算着日子,心头蓦地一跳——月信,已迟了二十余日了。一丝隐秘的、带着些许慌乱的猜想,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她心间漾开一圈圈涟漪。
恰在此时,晚杏轻声进来禀报,说夫人杜氏那边传话过来,请少夫人过去一同用早饭。
楚慕荷敛起心神,仔细梳妆了,才带着春桃晚杏往主母杜氏的东跨院走去。
杜氏的厅堂里弥漫着清淡的粥米香气和几样精致小菜的味道。杜氏端坐上位,见了她,语气是惯常的平和:“来了?坐吧。听说你院子里的人告假了,今日便在我这里凑合一顿。”
“谢母亲体恤。”楚慕荷恭顺地坐下,举止一如既往的优雅。
早饭是清粥,配着几样开胃小菜,其中有一碟淋了香油的嫩腌黄瓜,还有一盅炖得金黄的鸡汤。
楚慕荷刚拿起汤匙,舀了一勺鸡汤,那往日觉得鲜美的气味钻入鼻尖,却忽然勾起一阵毫无预兆的反胃。
她强自压下不适,勉强喝了一口。可那口温热的汤水刚滑过喉咙,一股更强烈的恶心感便猛地冲了上来。
她急忙放下汤匙,用手帕掩住口,侧过身剧烈地干呕起来,眼角瞬间逼出了生理性的泪花。
侍女慌忙上前为她抚背。
厅堂里一时静极。杜氏握着筷子的手顿住了,目光如实质般落在楚慕荷微微颤抖的背上。
那目光里,先是掠过一丝惊愕,随即,一种了然的、混合着复杂计算的神色迅速取代了惊愕。
楚慕荷好容易止住呕意,苍白着脸,带着歉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羞窘转向杜氏:“母亲恕罪,儿媳失仪了……许是昨夜着了凉,肠胃有些不适。”
杜氏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仔细地打量着儿媳。她的视线从楚慕荷缺乏血色的脸颊,滑到她下意识轻轻按在小腹上的手,最后重新回到她强作镇定的眼睛里。
片刻的沉默,压得楚慕荷几乎喘不过气。
终于,杜氏缓缓开口,声音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沉静:“不是着凉。”
她放下筷子,用绢帕擦了擦嘴角,动作慢条斯理。
“你这个月的份例,可还准时?”
楚慕荷的脸颊倏地飞红,一直红到耳根,垂下了眼睫,声音细若蚊蚋:“回母亲……迟了二十多日了。”
杜氏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底深处,却有一丝极淡的、类似于满意和松懈的情绪一闪而过。
她不是盼着孙儿的普通婆婆,她是太原王氏的主母,子嗣,尤其是嫡子嫡孙,关乎的是家族的枝繁叶茂和未来权势的稳固传承。
而大郎崇基到现在还没有子女,若慕荷真的有了身孕,还是个男胎的话,那就是实打实的嫡长孙。
所以杜氏的情绪才会一时复杂,既欣喜又担忧还带着薄薄的微怒。她和王珪是偏心王玉瑱不错,可是这不代表王崇基就不受重视。
“既如此,便要好生将息着。”杜氏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从今日起,你院里的饮食,我会另拨可靠的人手打理。那些油腻的、生冷的,静养为上。”
杜氏顿了顿,对雨露说道:“去,拿我的帖子,请常来往的那位老太医过府一趟,就说……我有些不适,请他来看看。”
雨露连忙应声而去。
杜氏这才重新看向楚慕荷,语气放缓了些,却依旧带着主母的威仪:“在太医确诊之前,不必声张,尤其不必急着告诉玉瑱。他年轻,公务上正需用心,别让他为未定之事分神。”
楚慕荷心口怦怦直跳,既有初为人母的朦胧喜悦,更有一种骤然被卷入家族宏大叙事中的紧张与无措。
她低眉顺目,轻声应道:“是,儿媳明白,谢母亲安排。”
阳光照进厅堂,尘埃在光柱中浮动。这顿原本寻常的早饭,因为这一阵突如其来的干呕,彻底改变了味道。
空气里,弥漫的不再是粥菜的香气,而是一种关乎家族未来的、沉甸甸的期盼与审慎。
楚慕荷抚着依然平坦的小腹,感觉到那里似乎正孕育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以及随之而来、无法预料的波澜。
太医来得比预想的还要快些。
来的是常为王氏府上看诊的刘太医,须发皆白,精神却矍铄。他提着药箱,由雨露引着,步履沉稳地走进了楚慕荷所居院落的正房。
屋内早已收拾妥当,熏着淡淡的安神香,楚慕荷半倚在窗下的软榻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锦被,面色仍有些苍白,见太医进来,便要起身见礼。
“少夫人快别动,躺着就好。”刘太医连忙摆手,态度恭敬而不失长者风范。
他在榻前的绣墩上坐下,杜氏则端坐在一旁的主位上,面色平静,眼神却未曾离开太医的动作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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