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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四日。
天色微熹，东方天际刚刚泛起鱼肚白，一层稀薄的、带着凉意的晨雾尚未完全散去，笼罩着咸阳城外的广袤原野。
然而，在这片被划定为新军大营的区域，却早已是人喊马嘶，金铁交鸣，一股肃杀而昂扬的气息冲天而起，将清晨的静谧撕得粉碎。
今日，是皇帝陛下预定亲征的前一日。
亦是陛下亲自检阅这支倾注了帝国无数心血、武装着划时代利器的新军，检验其最终成色的日子。
辰时初刻，一队精悍的龙卫骑兵簇拥着皇帝扶苏的御辇，出现在了通往大营的宽阔官道尽头。
没有过多的仪仗，唯有玄色龙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以及骑士们冰冷的甲胄反射着初升朝阳的光芒，森然如林。
早已得到通报的项羽，率领麾下主要将领，顶盔贯甲，肃立于营门之外。
当御辇稳稳停住，扶苏身着便于骑射的戎装，在项少龙与胥坤一左一右护卫下踏下车辇时，以项羽为首，所有将领齐刷刷单膝跪地，甲叶铿锵，声震四野：
“臣等恭迎陛下圣驾！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扶苏目光扫过眼前这些散发着彪悍气息的将领，最后落在如同山岳般沉稳的项羽身上，“项将军，朕今日前来，一为检阅将士，二来，也给你们带来了最后一批‘礼物’。”
随着他的话音，后方由联合火器局工匠和龙卫共同护送的庞大车队缓缓驶入营区。
一辆辆满载的木箱被小心翼翼地卸下，打开，露出里面码放整齐的、崭新的“秦魂”步枪，以及那五门覆盖着炮衣、需要数人合力才能卸下的“秦魄”重炮！
“陛下，这是……”项羽看着那数量惊人的步枪和新增的五门重炮，饶是他心志坚毅，此刻声音也不由得带上了一丝激动。
扶苏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勉励与期待：“这是联合火器局上下，感念将士用命，日夜赶工，在朕亲征前所能筹集到的最后一批装备。共计‘秦魂’步枪两千四百三十七支，‘秦魄’重炮五门！加上此前交付的，朕希望，这些利器能在尔等手中，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项羽闻言，猛地抱拳，声如洪钟：“臣，代全军将士，叩谢陛下天恩！必不负陛下重托，必不负手中神兵！”
他立刻转身，对身后的副将等将领下令：“即刻安排人手，清点装备，按预定方案，优先配发给各营！动作要快，不得有误！”
“诺！”众将轰然应诺，立刻行动起来，整个营区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器，高效而有序地运转起来。
趁着装备列装的间隙，扶苏在项羽等人的陪同下，登上了校场中央那座临时搭建、高达三丈的检阅台。
站在检阅台上，极目远眺，整个校场的景象尽收眼底。
下方，是整齐列队、鸦雀无声的两万名新军将士。
他们按照步兵、炮兵等不同兵种，划分成数个巨大的方阵。
与之前扶苏初次前来时所见到的、那支虽然精锐却仍带着旧式军队烙印的部队相比，眼前这支军队，已然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最直观的，便是气质！
当初的他们眼神中带着桀骜与杀伐之气，如同一柄柄出鞘的利刃，锋芒毕露，却略显散乱。
而如今，这两万人静静地站立在那里，如同一片黑色的森林，沉默，肃穆，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力量。他们的眼神依旧锐利，但那锐利之中，更多了一种沉静，一种建立在绝对实力自信基础上的、内敛的狂暴。
那是熟悉了手中超越时代的杀人利器后，对自身力量有了全新认知后，自然流露出的、睥睨一切的气质！
他们不再仅仅是依靠个人勇武和严明纪律的战士，他们更像是一个整体，一个由钢铁、火药和意志构成的、精密而高效的战争机器的一部分！
扶苏心中暗暗点头，对项羽的治军能力更是赞赏。
能将这样一支装备了先进武器的部队，在短时间内锤炼出如此精气神，非大毅力、大能耐者不可为。也证明了自己当初将这支军队交给项羽，确是明智之举。
“陛下，”项羽在一旁，声音带着自豪，开始汇报最终的装备情况，“截至此刻，我军共装备‘秦魂’步枪一万五千四百三十七支！‘秦魄’重炮十七门！所有步枪手均已熟练掌握秦魂步枪的操作，可进行快速、精准的齐射与自由射击！炮兵亦已完成基础训练，可精准执行覆盖轰击与定点清除任务！”
一万五千多支半自动步枪！十七门后装线膛炮！
这在扶苏来的那个时代，或许不值一提，但在此刻的华夏大地，乃至整个世界，这都是一股足以颠覆任何传统战争模式的、毁灭性的力量！
“开始吧，让朕看看，大秦的儿郎们，准备得如何了。”扶苏压下心中的激荡，沉声下令。
“末将遵旨！”
项羽领命，转身面向校场，猛地抽出佩剑，斜指长空！
随着他这一动作，原本寂静的校场，瞬间被点燃！
首先进行的是步兵分列式与火力展示。
“全军！持枪！”
“哗——”一声整齐划一的巨响，一万五千余支“秦魂”步枪同时被抬起，冰冷的枪刺在朝阳下汇成一片令人窒息的金属森林。
“正步——走！”
在雄壮的战鼓声中，巨大的步兵方阵开始移动。
步伐沉重而统一，踏在地上，发出“咚！咚！咚！”的闷响，仿佛巨人的心跳，震得地面微微颤抖。
士兵们眼神坚定，面容冷峻，那股如山如岳的气势，足以让任何面对他们的敌人未战先怯。
当方阵行进至检阅台正前方时，随着指挥官一声令下：
“向右——看！”
“唰！”所有士兵齐刷刷将头转向检阅台，目光灼灼地望向他们的皇帝，同时持枪行礼。
“陛下万岁！大秦万胜！”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如同海啸般爆发，声浪滚滚，直冲云霄！
扶苏站在检阅台上，向着下方的将士们挥手致意，心中豪情激荡。
这就是他的军队，即将为他、为帝国开疆拓土的铁血雄师！
分列式结束后，紧接着便是实战演练。
步兵方阵迅速散开，进入预设的射击阵地。远处的山坡上，树立起了大量模拟敌军阵型和工事的标靶。
“目标！前方散兵集群！自由射击！”
“砰！砰！砰！砰！砰！”
命令发出的声音刚刚落下，如同爆豆般密集而连贯的枪声便骤然响起！
不再是燧发枪时代那需要统一口令的齐射，而是士兵们根据自身判断进行的快速、精准的点射和短点射！
硝烟瞬间弥漫开来，弹壳如同金色的雨点般从枪膛中抛出，叮当作响。
只见远处的那些标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迅速“撕碎”！
木屑纷飞，草人崩解！
那狂暴而高效的火力输出，看得检阅台上的扶苏以及随行的项少龙、胥坤等人心潮澎湃！
“好！好一支快抢锐士！”扶苏忍不住抚掌赞叹。这种火力密度，足以在短时间内对任何冷兵器军队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哪怕是帝国最精锐的燧发枪军团也难挡其锋芒！
然而，这仅仅是开胃菜。
真正的重头戏，在于那十七门已经褪去炮衣，如同远古凶兽般匍匐在炮兵阵地上的“秦魄”重炮！
此刻，火炮研究所所长杨慎行，正亲自带领着他最得力的助手和弟子们，穿梭于每一门火炮之间。
他们拿着特制的工具，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对待神像一般，小心翼翼地检查着炮膛的光洁度、闭锁机构的灵活性、瞄准具的准确性，甚至是每一个螺丝的紧固情况。
“陛下，”杨慎行检查完最后一门炮，小跑着来到检阅台下，躬身禀报，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十七门‘秦魄’重炮，已全部完成最终调校检查！炮况良好，机件运作顺畅，绝无问题！”
他顿了顿，继续道：“此外，臣已将从火器局库房调拨及最新生产的一千五百枚配套的高爆榴弹，全部检查完毕！所有炮弹引信、装药皆完好无误！臣……臣以此，权作微末寸功，略补前愆！”
说完，他深深一揖。他知道，火炮产能不足是他的失职，如今只能在质量和后续保障上做到极致，以求心安。
扶苏看着杨慎行那因为连日操劳而愈发憔悴，却又带着技术官员特有执拗的脸庞，心中那点因产能不足而产生的不快也消散了许多。
他点了点头：“杨爱卿辛苦了。此战若胜，火炮之功，朕不会忘记。”
“谢陛下！”杨慎行声音哽咽，再次躬身退下。
这时，工部尚书程邈也上前一步，禀报道：“陛下，臣已安排工部右侍郎带人常驻联合火器局，专职督查弹药生产进度。确保‘秦魄重炮’炮弹与‘秦魂’步枪子弹足量供应，生产一批，即刻入库统计一批，绝无耽搁。待数量达到预设标准，便通过铁路，以专列火速运往象郡大营前线！弹药后勤补给线，臣以人头担保，绝不会出任何纰漏！”
“好！程卿办事，朕放心。”扶苏颔首。
后勤是战争的命脉，尤其是对于他这支高度依赖后勤补给的现代化火器部队而言，更是重中之重。
有程邈这位干吏统筹，他才能安心在前线指挥作战。
紧接着，龙骧卫指挥使项少龙跨步出列，声音冷峻如铁：“陛下，龙卫此次随行护卫人员，除必要之皇宫核心区域守卫外，共计六百五十人，已全部集结完毕，统一换装秦魂步枪，随时可护卫陛下启程！皇宫外围及咸阳城防，已与黑冰台指挥使蒙毅大人、麒麟军区司令李信将军完成交接布防，确保陛下亲征期间，都城稳如泰山，绝无后顾之忧！”
他的话语简短有力，充满了绝对的自信。
这六百五十名龙卫，是真正的百战锐士，装备精良，忠诚无可置疑，是扶苏手中最锋利的短刃和最坚固的盾牌。
项少龙话音刚落，黑冰台指挥使蒙毅便接口禀报，他手中捧着一摞厚厚的卷宗：“陛下，臣有本奏。黑冰台祁同伟，昨夜派人八百里加急，送来了最新整理的绝密情报！”
他双手将卷宗呈上：“此档案囊括了百越各部最新之兵力部署、山川险要、部落关系、物产分布等详尽信息。尤其针对‘山鬼’及其麾下之乱军，记录了其作战风格、惯用伎俩、巢穴方位，乃至其手下几名主要头目之性格癖好、能力特点等基础情报，事无巨细，皆在其中！请陛下御览！”
扶苏接过那沉甸甸的卷宗，随手翻开几页，只见上面用蝇头小楷写得密密麻麻，还附有简易地图和人物画像，其详尽程度，远超他的预期。
有了这份情报，他对南疆那个神秘的对手，不再是雾里看花，而是有了清晰的认知。这无疑是此次南征的又一大利器！
“祁同伟……黑冰台，此番立下大功了！”扶苏合上卷宗，眼中精光一闪，“蒙毅，传朕旨意，重赏祁同伟及所有参与此次情报搜集的密探！”
“臣，代祁同伟等，谢陛下隆恩！”蒙毅躬身领命。
随后，户部尚书郑国与一名身着朱雀军区服饰的后勤官一同上前。
郑国禀道：“陛下，臣已与朱雀军区留守之后勤官反复核对确认。所有粮草、被服、药材等军需物资，已按计划分批启运。漕运船只与陆路转运车队衔接方案已优化至最佳，沿途驿站、仓库皆已准备就绪，绝无延误之虞！此外，首批足以支撑大军三月之用度的粮草军械，已于十日前出发，预计此时已快抵达象郡大营！”
后勤官也补充道：“陛下，朱雀军区在蒙恬副元帅的指挥下已做好一切接应准备，确保物资抵达后，能第一时间分发至各部队！”
扶苏满意地点点头。郑国掌管帝国钱粮，做事向来稳妥，有他统筹后勤，扶苏便可安心专注于军事。
蒙恬老成持重，熟稔战阵，有他在南疆打前站，扶苏此行更是顺畅了许多。
这时，吏部尚书杜赫也上前奏报：“陛下，遵照您的旨意，臣已从南疆各州府及帝国内地各郡县，抽调能臣干吏共计四百余人，并根据《大秦新地治理通则》，进行了为期一月的专门培训。如今，这批官员已集结待命，随时可跟随大军南下，填补可能出现的职缺，确保我军攻克之地，政务能即刻顺畅运转，人心能迅速安定！”
“善！”扶苏赞道，“攻城略地易，收服民心难。有这批经过培训的干吏，朕便可无后顾之忧，专心于军事征伐！杜卿考虑周详。”
最后，礼部尚书叔孙通与理学院副院长茅焦、医学系系正李醯一同上前。
叔孙通率先奏道：“陛下，亲征誓师送行仪式，臣已参照古礼，结合当下情形，制定详细流程。所有礼官、乐师、仪仗均已安排妥当，并已演练纯熟。只待明日吉时，便可举行！”
茅焦则与李醯一同，献上了几本装订好的册子和数十个大木箱。茅焦道：“陛下，此乃臣与李系正率医学系同仁，根据陛下提示，结合南疆可能遇到的伤情、疫情，整理编撰的《南疆战地急救手册》初稿。其中针对火器造成的创伤、南方瘴疠湿热可能引发的疾病，制定了详细的应急处理方案与防疫要点，已交付随行军医学习。针对南疆常见疾病臣等也已与户部协调，准备了一批药材送往象郡大营。此外，陛下要求的五万只以细棉布、纱布制作的‘口罩’，也已全部完工，请陛下查验！”
扶苏拿起一本《战地急救手册》翻看，里面图文并茂，虽然受时代限制，很多内容还比较原始，但已经有了现代战地医疗和卫生防疫的雏形。
而那五万只口罩，更是应对南方的瘴气、瘟疫的简单却有效的装备。
“茅卿，李卿，尔等有心了！此手册与口罩，或可挽救无数将士性命！功莫大焉！”扶苏郑重说道。
至此，军事、装备、情报、后勤、政务、礼仪、医疗……所有亲征前的准备工作，都已清晰地呈现在扶苏面前，并且做到了当前条件下所能达到的极致！
扶苏深吸一口气，走到检阅台边缘，目光再次扫过下方那支沉默如山、却又蕴含着雷霆万钧之力的钢铁雄师。
他运足中气，声音如同洪钟大吕，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校场：
“大秦的将士们！”
仅仅六个字，下方两万将士的目光瞬间更加灼热，身体挺得笔直。
“你们，看到了吗？你们手中的，是帝国最锋利的矛！你们身后的，是帝国最坚固的盾！你们身上承载的，是帝国扫清寰宇、开疆拓土的意志！是千万秦人安居乐业的期望！”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冲天的豪情：
“南疆瘴疠，蛮族凶悍，山鬼作祟，这些，在尔等手中的‘秦魂’‘秦魄’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土鸡瓦狗！”
“明日！朕将亲率尔等，挥师南下！”
“朕要尔等，用你们手中的利器，告诉那些盘踞在南疆的魑魅魍魉——”
扶苏猛地拔出腰间太阿剑，剑锋直指南方，声音如同九天惊雷，炸响在每一个将士的耳边：
“顺我大秦者，虽远必容！逆我大秦者，虽远必诛！”
“大秦的龙旗所指，便是尔等兵锋所向！用敌人的鲜血与哀嚎，铸就尔等的不世功勋！用南疆的万里河山，告慰我大秦烈士的英魂！！！”
“朕，与尔等同行！凯旋之日，朕必不吝封侯之赏！”
“风！”
“风！”
“风！”
“大风！大风！大风！”
两万将士的怒吼声如同海啸山崩，汇成一股席卷天地的狂潮！那股磅礴的战意与杀气，仿佛连天上的烈日都为之失色！
甲光向日，金鳞闪烁！万钧雷霆，已然蓄势待发！
明日，便是利剑出鞘，龙旗南指之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