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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木礌石，这种在现代火器面前似乎早已落伍的原始武器，在此刻这特定的地形环境下，爆发出了远超秦军将士想象的毁灭性威能！
自从帝**改，燧发枪和飞雷神炮逐渐成为战场主宰以来，很多年轻的秦军士兵，甚至包括一些中级军官，早已习惯了在相对安全的距离进行排枪射击和炮火覆盖，几乎快要忘记了被这种最原始、最粗暴的物理力量碾压是一种何等恐怖的体验。
而此刻，在这狭窄逼仄、两侧皆是高耸峭壁的山谷之中，他们用生命重新“温习”了这残酷的一课。
沉重的滚木，每一根都需要数人合抱，从百米高的峭壁上被推下，积蓄的动能是毁灭性的。
它们如同太古巨神的战锤，带着凄厉的风声和碾碎一切的意志，轰然砸落！
“轰——咔嚓！”
一根巨木直接命中了一门正在调整角度的飞雷神炮，那精钢结构的炮身，在这纯粹的暴力面前，如同孩童的玩具般瞬间扭曲！旁边的几名炮兵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碾成了肉泥，与破碎的炮车零件混杂在一起，血肉模糊！
“嘭！嘭！嘭！”
密集的石块，小的如拳头，大的如磨盘，如同冰雹般倾泻而下！
它们砸在铠甲上，铠甲凹陷，骨骼碎裂；砸在战马身上，战马哀鸣着倒地，将背上的骑士甩飞；砸在毫无防护的士兵身体上，瞬间便是筋断骨折，脑浆迸裂！
谷底瞬间变成了人间地狱！
惨叫声、骨骼碎裂声、战马悲鸣声、滚木礌石的轰鸣声……交织成一曲死亡的协奏曲。
鲜血染红了河滩的碎石，残肢断臂随处可见，刚才还勉强维持着阵型的秦军，顷刻间陷入了极大的混乱和恐慌之中。
任嚣被亲兵们用盾牌死死护在中央，透过盾牌的缝隙，他看着眼前这惨不忍睹的景象，看着那些朝夕相处的精锐儿郎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成片倒下，他的心在滴血，双眼因为极度的愤怒、心痛和无力感而变得一片血红！
完了！此战无论最终结果如何，他任嚣，连同整个朱雀军区，都已经被钉死在了帝国的耻辱柱上！成为了其他四大军区，尤其是那个刚刚横扫西域、风头正劲的白虎军区项羽眼中的笑柄！
奇耻大辱！
真是奇耻大辱啊！！
“保护火炮！！”任嚣嘶声咆哮，声音因为激动和吸入毒障而变得沙哑撕裂，“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剩下的飞雷神炮！那是我们唯一的希望！集中所有火炮，给老子瞄准谷口，轰！狠狠地轰！其他人，就地构筑防御！自由射击！给老子还击！就算打不到，也要崩掉他们几颗牙！让这群蛮子知道，我大秦军人，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司令的命令如同强心剂，让混乱中的秦军找回了一丝主心骨。
还活着的军官们声嘶力竭地组织着防御。
士兵们忍着身体的不适和内心的恐惧，依托着战马的尸体、河滩上稍大的石块，甚至是同伴的遗体，构筑起简陋的防线。
他们举起手中的燧发枪，对着两侧高耸入云、隐藏在浓重毒障后的峭壁，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砰……”
杂乱却密集的枪声在山谷中回荡起来。
然而，这反击，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和无力，甚至……带着一丝悲壮和滑稽。
浓厚的灰绿色毒障严重遮挡了视线，秦军士兵根本看不清峭壁上敌人的具体位置，只能朝着大致方向盲目射击。
燧发枪的铅弹射程有限，即便侥幸飞到了峭壁高度，也早已是强弩之末，何况还有茂密的植被和突出的岩石作为掩护。
铅弹打在岩石上，只能溅起零星的火星；射入藤蔓树林中，如同泥牛入海，悄无声息。
偶尔能听到一两声隐约的、不知是真是假的痛呼，但相对于百越人倾泻而下的死亡风暴，这点战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峭壁之上的山鬼，起初看到秦军举枪还击，心中还紧张了一下。但当他发现那些铅弹根本无法对隐藏在岩体后、溶洞中的百越战士造成实质性威胁后，不由得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残忍而得意的笑容。
“哈哈！秦人的火器，也有不顶用的时候！”他啐了一口，但随即，他的目光又死死盯住了谷口方向那几门还在顽强调整、试图发射的飞雷神炮。
那才是他的心腹大患！
是任嚣等人能否逃脱的关键！
“瞄准那些铁管子！还有那面任字大旗！给老子砸！重点照顾！”山鬼挥舞着骨杖，厉声催促。
更多的滚木礌石，如同被赋予了明确的目标，更加集中地向着谷口炮兵阵地的方向倾泻而去！
秦军炮兵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心理恐惧，他们知道自己是敌人重点照顾的目标，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被从天而降的死亡砸成肉泥。
但他们没有退缩，咬着牙，冒着如同暴雨般的石块，顽强地进行着装填、瞄准。
“轰！轰！轰！轰！”
终于，四门残存的飞雷神炮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了怒吼！
炮弹拖着火光，狠狠地撞在了谷口那堆积如山的障碍物上！
剧烈的爆炸声震耳欲聋！火光冲天而起，碎石、断木、燃烧的杂物被炸得四处飞溅！
一轮齐射过后，可以看到，那原本被堵得严严实实的谷口，竟然被炸开了一个不小的缺口！
虽然还不算畅通，但已经能看到缺口后方透出的、相对正常的光线！
只需要再来一两轮精准的轰击，或许就能打开一条勉强供骑兵通行的生命通道！
“好！！”谷中的秦军看到希望，不禁发出了一阵虚弱的欢呼。
“不好！！”峭壁上的山鬼却是脸色剧变，惊得差点跳起来！他没想到秦军的火炮在如此劣势下还能有这般准头和威力！
“快！快！堵住！给老子把那个缺口堵上！！”山鬼急得声音都变了调，指着那个被炸开的缺口，对着身边的头目疯狂咆哮，“所有人都去！搬石头！扔木头！哪怕是用你们的身体，也要给老子把那个口子堵死！绝不能让他们跑了！！”
命令被疯狂地执行下去。不仅是在峭壁上投掷滚木礌石的战士加大了攻击力度，更多原本作为预备队的百越人，甚至是一些健壮的妇孺，都从溶洞中、从隐蔽处冲了出来，冒着可能被流弹击中的风险，拼命地将手边能找到的任何东西——石块、木料、甚至是之前被炸碎的帐篷残骸，向着那个被炸开的缺口扔去、推去！
更有一些悍不畏死的百越勇士，直接沿着陡峭的小径冲向谷口，试图用血肉之躯组成人墙，阻挡秦军可能的突围！
“保护火炮！挡住他们！”任嚣也看出了关键，赤红着眼睛下令。
残存的秦军士兵，尤其是任嚣的警卫营和还能战斗的骑兵，爆发出了惊人的勇气。
他们挺起刺刀，举起马刀，与试图靠近炮兵阵地的百越人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
一方是为了逃出生天的最后希望，另一方是为了将敌人彻底埋葬于此的决绝。
双方在谷口狭窄的区域，围绕着那几门至关重要的火炮，展开了寸土不让的血腥搏杀！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燧发枪近距离射击的轰鸣，兵刃碰撞的铿锵，垂死者的哀嚎，怒吼与咒骂……将这里变成了整个山谷中最惨烈的炼狱中心。
战斗对于秦军而言，格外的艰难和惨烈。
他们不仅要面对疯狂扑来的百越战士，还要时刻提防着头顶不断落下的滚木礌石。
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倒下。
一门火炮在装填时被巨石砸中，炮毁人亡……
又一门火炮在发射后，来不及转移，被蜂拥而上的百越勇士用简陋的武器破坏……
转眼之间，四门火炮就只剩下最后一门，还在几名浑身浴血、状若疯魔的炮兵操作下，顽强地调整着射角！
而峭壁之上，经过长时间的疯狂投掷，许多百越战士也已经是双臂脱力，汗如雨下，只能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和对秦人的刻骨仇恨，机械地、一下下地将滚木、礌石、乃至削尖的竹矛和淬毒的箭矢，向着下方倾泻。
任嚣、赵佗、癸卯等人看得心急如焚！
“快！快开炮啊！”赵佗脸色蜡黄，嘴唇发紫，他在这里待的时间最长，吸入的毒障最多，此刻全靠一股意志力强撑着才没有倒下，声音微弱却充满了焦急。
任嚣甚至开始命令身边的士兵：“去！组织人手，别光等着炮！用手！用刀！去把谷口那些杂物给老子搬开！清理出一条路来！”
一些秦军士兵试图上前，但立刻遭到了峭壁上更加密集的箭矢和石块攻击，伤亡惨重，进展缓慢。
任嚣与癸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不安和凝重。
他们都明白，峭壁上的百越人虽然疯狂，但真正致命的，是这无处不在、越来越浓的毒障！
时间拖得越久，士兵们的体力流失越快，神智也会越发模糊。
再这样下去，不等百越人冲下来，他们自己就要因为毒障而彻底失去战斗力，任人宰割！
就在这时——
“轰！！”
最后一门飞雷神炮，在发射出最后一颗炮弹后，炮身猛地一震，似乎是因为过度使用或者被石块砸中了关键部位，炮口微微下垂，冒出一股黑烟，彻底哑火了！
负责操作的几名炮兵愣了一下，徒劳地试图检查修复，但显然已无可能。
最后一门炮，也废了！
谷中残存的秦军，心中那刚刚燃起一丝的希望之火，仿佛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熄灭了大半。
绝望的气氛，如同这浓郁的毒障，再次弥漫开来。
任嚣的眉头死死皱紧，形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他知道，自己离最终的绝境，又近了一步！常规手段，已经无法打开生路了。
他深吸了一口那带着腥甜和死亡气息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扫过周围那些虽然疲惫、恐惧，但依旧望着他，等待他命令的将士们。
略微的沉默和思索之后，任嚣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和痛楚，但声音却异常沉稳和坚定，传遍了这片残存的阵地：
“传令！立刻组织敢死队！”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携带我们剩下的所有炸药包、炮弹、霹雳火……一切还能爆炸的火药！目标，谷口障碍！”
他环视着那些看向他的、或年轻或沧桑的脸庞，声音带着一种沉重却不容置疑的力量：
“告诉弟兄们……此去，九死一生！但为了给全军炸开一条生路，必须有人去做！帝国，不会忘记他们的牺牲！朱雀军区，更不会忘记！他们的家人，帝国和军区会负责照料终老，抚恤从优！这，是我任嚣，以朱雀军区司令的名义，对他们的承诺！！”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煽情的话，也没有时间去一个个动员。
说完这番话后，他便默默地转过了身，背对着即将赴死的将士们，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谷口的方向，紧握的双拳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他在心中无声地呐喊，在祈祷……祈祷着这些勇敢的儿郎，能够用他们的生命和鲜血，为身后这些同样勇敢的袍泽兄弟们，炸开一条通往生还的道路！
让他，能够尽可能多地将这些帝国的军人，带出这片该死的绝地！带回他们的家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