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之燎原星火 第1章 唯苦难永存

当黑键还沉浸在布兰卡苏醒的巨大狂喜与灵魂震颤中，几乎无法思考时，云凌、晓歌和贝拉闻讯赶到了病房。

短暂的、混杂着泪水与欢笑的庆祝之后，理智和责任让云凌立刻请来了“圣约之手”的首席医疗顾问团队，对布兰卡进行了一次全面而细致的检查。喜悦的气氛尚未完全散去，便被一种严谨甚至略带紧张的氛围所取代。

检查过程漫长而安静。布兰卡虽然虚弱，但意识清醒，能进行简单的交流和配合。她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既熟悉又陌生，目光常常会长时间地停留在黑键身上，仿佛在确认这不是另一场漫长的梦境。

黑键始终紧握着她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仿佛一松手，这失而复得的珍宝就会再次从指缝中溜走。

终于，主治医生拿着厚厚的检测报告走了进来，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那是一种见证医学奇迹带来的振奋，与发现更深层、更棘手隐忧的凝重相互交织的表情。他身后跟着的几位专家，神情也同样严肃。

“云凌先生，各位，”

医生开口，语气是经过精心控制的平稳与专业，

“首先，我必须再次郑重地确认，布兰卡小姐的苏醒，是一个真正的、堪称教科书级别的奇迹。她的核心意识活动稳定，认知功能正在以远超预期的速度恢复，受损的神经通路显示出强大的自我修复迹象，身体各系统机能也在药物的辅助下逐步重启。这完全超出了我们之前基于她情况所做的最乐观的预估模型。”

黑键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一丝，脸上流露出由衷的、几乎要再次落泪的感激。他看向布兰卡，布兰卡也回望着他，嘴角努力地想牵起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

“但是，”

医生话锋一转，这个词语像一块冰投入了刚刚温暖起来的空气中，瞬间冻结了所有人的表情。他将一份复杂的源石能量浓度动态监测报告投射到病房中央的光屏上。

“我们在持续、高精度的监测中，发现了一些……无法用泰拉现有主流医学理论完美解释的，并且必须引起最高度警惕的现象。”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光屏上。上面是以布兰卡病床为中心，辐射至整个病房及部分走廊区域的、高灵敏度的源石能量动态图谱。图谱上，代表着布兰卡生命体征的核心区域，正持续不断地向外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频率独特、但确实存在的能量波纹。

“请看这里，以及这里，”

医生用光笔圈出几个关键的数据节点和能量流向，

“布兰卡小姐的体内，似乎正在自发地、持续地散发一种特殊的……我们暂且称之为‘能量场’或‘信息素场’。初步的体外细胞实验和有限的临床观察表明，这种能量场对周围的源石技艺使用者，尤其是感染者，会产生一种奇特的、短暂的‘安抚’与‘提振’效果。”

云凌的眉头紧紧蹙起，他立刻联想到了莱塔尼亚古老记载中关于巫王力量的某些描述，一种沉重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缠绕上他的心脏。

“我们调取了同一楼层、距离本病房较近的几位病情较重、且生命体征监测极为完善的感染者患者的匿名数据，”

医生切换了屏幕画面，显示出几条令人心惊肉跳的生理指标曲线，

“在布兰卡小姐苏醒、这种特殊能量场开始稳定散发后的这几个小时内，他们的部分关键数据，如体细胞与源石融合率、体内源石结晶密度、以及表征源石活性的几个关键酶指标……出现了短暂的、小幅度的……逆向波动，即表面上的‘向好’趋势。”

“这……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黑键忍不住脱口而出，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与残存的希望光芒。布兰卡的苏醒，难道还能像传说中的圣愈者一样，惠及他人？

“不，黑键先生，请您务必冷静，听我说完。”

医生沉重地摇了摇头，表情严肃得如同宣读判决，

“这恰恰是整个现象中最危险、最具有欺骗性的部分。我们调取了更长时间跨度的数据进行回溯性比对和趋势分析，发现这种短暂的‘向好波动’之后，紧随其来的，是这些患者体内源石活性的一种……报复性、透支性的异常增强！”

医生放大了其中一位肺部严重感染、病情危重患者的数据曲线图，那清晰的波形如同恶魔的狞笑。

“请看，在接触到这种特殊能量场后的两小时内，他的融合率读数出现了约百分之三的短暂下降，体内源石结晶的活性似乎也有所平抑。然而，从第四小时开始，读数不仅快速回升至原有水平，更在第六小时左右，显着超过了之前的基线！并且，后续的活性曲线变得极其陡峭和不稳定，呈现出更强的攻击性和侵蚀性。这绝非治疗，这更像是一种……恶性的刺激与透支！它仿佛在短时间内‘激活’了患者体内本就失衡的源石，消耗了他们本可用于维持更长时间稳定的某种‘潜力’，导致了更迅猛的病情恶化。”

“假愈……”

一个冰冷得如同乌萨斯冻原寒风般的词语，从云凌的牙缝间艰难地挤了出来。他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明日方舟》背景设定中，那个名为白垩的悲剧角色，其“共感”能力所造成的、几乎一模一样的致命效应——以自身的存在，给予感染者短暂安抚的幻象，实则加速他们走向终末的步伐。

病房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晓歌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眼中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恐。贝拉虽然不能完全理解那些复杂的图表和术语，但空气中弥漫的沉重与悲伤让她害怕地缩到了晓歌身后，一只手紧紧攥着晓歌的衣角。

黑键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惨白如纸。他猛地转头看向云凌，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仿佛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云凌先生……‘假愈’？这……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布兰卡她……”

云凌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睁开时，金色的眼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种深不见底的悲哀。他看向医生，声音低沉而清晰：

“医生，这种能量场的性质，通过光谱分析和能量特征比对，是否与布兰卡小姐意识海中那个被称为‘尘世余音’的巫王力量碎片，高度同源？”

医生与身后的几位专家交换了一个确认的眼神，然后沉重地、几乎是一字一顿地点头：

“是的，经过我们反复交叉验证，高度同源，确认率超过99.7%。 我们目前最合理的推测是，这‘尘世余音’在无法被彻底清除或完全隔离后，以一种极其缓慢、几乎无法被常规手段探测的方式，从她的意识海与生命本源中……持续地、不可逆转地泄露出来。布兰卡小姐的苏醒，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加速或者显化了这一过程。”

真相，如同最残酷的冰锥，带着刺骨的寒意，狠狠刺穿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

布兰卡的苏醒，并非苦难的结束，甚至不是苦难的缓和。

她自身，在挣脱了沉睡的牢笼后，仿佛变成了一个行走的、温柔的“悲剧辐射源”。她无意识散发出的、源于巫王力量的“尘世余音”，会对周围的感染者产生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和“欺骗性”。

它会像最甜美的毒药，暂时缓解他们的痛苦，让他们误以为病情好转，沉浸在短暂的“痊愈”幻觉中。然而，这幻觉的背后，是源石更深层次、更猛烈的侵蚀和爆发。这无异于在燃烧感染者本就所剩无几的生命，为他们点燃一盏看似温暖、实则催命的毒火。

这简直……与白垩的能力，如出一辙！甚至可能因为源自“巫王”本尊的力量碎片，而更加诡异和难以捉摸。

云凌的目光越过震惊失语、如遭雷击的众人，投向病床上那个刚刚苏醒、脸上还带着虚弱而茫然微笑的布兰卡。

她清澈的紫色眼眸中，倒映着他们惊恐、悲痛乃至绝望的脸庞。她似乎从这死寂的氛围和只言片语中，隐约明白了什么。

那刚刚在她苍白脸上绽放的、如同冰雪初融般珍贵的笑容，一点点凝固、消散在嘴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逐渐弥漫开来的不安、困惑，以及……一丝深可见骨的恐惧。她微微张了张嘴，似乎想询问，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终于挣脱了沉睡的牢笼，却仿佛又落入了一个更加残酷、更加无奈的命运囚笼——她自身的存在，竟成了她最想守护的、那些与她同病相怜的苦难同胞的……无形杀手。

希望之后，是更深沉、更令人窒息的绝望。温馨的病房，此刻仿佛化作了命运无声冷笑的祭坛。

然而，医生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这令人心碎的寂静，带来了最终、也是最残酷的判决。

“还有……最后一件事，也是我们必须面对的最严峻的现实。”

医生的声音干涩，他几乎不忍心去看黑键和布兰卡的眼睛，目光落在手中的最终评估报告上。

“基于‘尘世余音’持续泄露这一核心变量，我们重新构建了布兰卡小姐的生命动力学模型。这种力量的泄露，并非单向的。它在影响外界的同时，也在持续地、缓慢地……侵蚀和消耗着布兰卡小姐自身的生命本源与灵魂结构。”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需要积蓄力量才能说出接下来的话。

“即使在我们所能提供的最顶尖的医疗养护条件下……这种源自本源的侵蚀也无法停止。我们综合评估了所有数据，包括能量泄露速率、生命本源衰减曲线、以及意识海与身体的负荷阈值……”

医生抬起头，目光终于艰难地迎向黑键那已然空洞的紫色眼眸，和布兰卡骤然失去所有光彩的脸。

“根据模型推演……布兰卡小姐剩余的、拥有相对稳定生命质量的预期寿命……最长，不超过十年。”

“十年后，她的生命本源将因‘尘世余音’的持续侵蚀而彻底枯竭，或者……她的意识海将无法再承载这碎片的力量，导致最终的……结构性崩塌。”

“十年……”

这个数字，像一口巨大的丧钟，在病房里，在每个人的心头，轰然鸣响。

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被这盆冰水彻底浇灭，连一丝青烟都未曾留下。

黑键僵在原地，仿佛连呼吸都忘记了。他看着布兰卡，布兰卡也看着他。她的眼中，泪水无声地滑落，不再是喜悦的泪水，而是充满了无尽的悲伤、歉意，以及对既定命运的恐惧。

她回来了，却带着一个如此残酷的倒计时。

泰拉众生，皆在苦海。而他们的方舟，似乎刚刚启航，便已看到了终点的彼岸——那是一片名为“离别”的、永恒的冻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