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里 第445章 晨昏定省

康熙十六年八月二十三，晨曦微露。

坤宁宫的琉璃瓦上凝结着秋露，在初升的日光下闪烁着细碎金芒。这座沉寂多年的殿宇，终于迎来了名副其实的女主人。

桑宁几乎一夜未眠。不是因兴奋，而是被责任压得喘不过气。手中金册宝印的触感犹在，但更沉重的是今日即将以皇后之尊，首次接受六宫妃嫔朝拜的重任。

“主子，该起身梳妆了。”绯云带着一众宫人鱼贯而入。

桑宁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那个身着明黄色中衣、眼下带着淡淡青影的女子，深吸了一口气。圆姐昨夜让春桃传来的叮嘱犹在耳边：“记住，你是皇后。沉稳，便是最大的威仪。”

当沉重的朝冠戴上，缀满东珠宝石的重量压迫脖颈时，桑宁闭了闭眼。再睁眼时，镜中人的眼神已努力沉淀下慌乱，只余略显紧绷的端庄。

辰时初刻，坤宁宫正殿。

香炉内御制龙涎香袅袅升起，桑宁端坐于正中宝座之上，双手交叠置于膝上，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借由细微的痛感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殿外，以贵妃佟佳氏为首，后宫女眷依序静候。。

佟佳仙蕊今日穿着一身贵妃规制的杏黄色吉服，妆容精致一丝不苟。她站在最前方，下颌微扬，目光平静地掠过坤宁宫崭新的匾额，心中冷笑。这位置，她曾以为触手可及，如今却要率先向里面的那个女人俯首称臣。不过无妨，来日方长。

紧随其后的是安嫔圆姐。她身着宝蓝色缎地旗袍，首饰仅一套素银点翠头面，简洁却不**份，在这姹紫嫣红中显得格外沉静。她垂眸而立，仿佛周遭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

再后面，是敬嫔、端嫔、荣嫔、惠嫔等人，各自神色恭谨，心思各异。

而站在嫔位最末的宜嫔纳兰珠，则是一身娇艳的玫红色，珠翠环绕，明媚夺目。她有些不耐地轻轻跺了跺脚，小声对身旁的宫女抱怨：“这秋日早晨，风还挺凉的。”

“宣——众位主子进殿朝见！”

以佟佳贵妃为首，众人依序踏入殿内。一时间，殿中唯有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和环佩相击的清脆声响。

“臣妾等，恭请皇后娘娘金安！”众人齐刷刷跪拜下去。

桑宁看着脚下匍匐在地的众人，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微微松动。她清晰而平稳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很快稳住：“都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众人起身分列两侧。佟佳贵妃坐左手首位，安嫔居右手首位。

桑宁按照礼制，说了几句“六宫和睦，同心辅佐皇上”的场面话。她努力回忆着圆姐的教导和礼部官员的指导，力求不出差错。

佟佳贵妃率先开口，语气得体，却带着疏离：“皇后娘娘昨日辛劳，今日气色瞧着却极好。日后六宫事务，若有臣妾可效力之处，娘娘尽管吩咐。”

桑宁点了点头：“贵妃有心了。”

接着，轮到位份最高的安嫔圆姐。她起身，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臣妾恭贺娘娘正位中宫。娘娘凤体安康，乃六宫之福。”她没有多余的话，态度恭谨却不卑微，行动间自带一股令人心安的气度。

桑宁看着圆姐，心中一定，语气也自然了些：“安嫔请坐。”

随后，敬嫔、端嫔等人也一一上前见礼，言语间多是恭敬与祝贺。气氛看似一片和谐。

轮到宜嫔纳兰珠时，她袅袅婷婷地上前，行动间带起一阵香风。她屈膝行礼，动作标准，抬起头时，却是一张明媚笑颜，语气带着少女的娇憨：“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昨日大典真是壮观，嫔妾在后头瞧着，都觉得与有荣焉呢！娘娘这身朝服，可真真是气派极了！”

这话听着是奉承，但在庄重的朝见场合，却显得格外跳脱，甚至有些轻浮。仿佛她不是来朝见国母，而是来与邻家姐姐分享见闻。

殿内瞬间安静了几分。佟佳贵妃端起茶盏，借着杯盖掩去嘴角一丝讥诮。

桑宁眉头微蹙，想起圆姐的叮嘱，强压下心头的不快，只淡淡道：“宜嫔有心了。起来吧。”

纳兰珠似乎并未察觉气氛的微妙，笑吟吟地起身，退回自己的位置，还悄悄揉了揉膝盖，一副不胜娇弱的模样。

朝见接近尾声，桑宁暗暗松了口气，正欲宣布散了吧，殿外却传来太监略显急促的通传声：

“皇上驾到——！”

殿内众人皆是一怔，随即迅速起身，再度跪伏下去：“恭请皇上圣安！”

玄烨身着常服踏入殿内，目光先是落在桑宁身上，微微颔首，随即扫过跪了一地的妃嫔。

“都起来吧。”他的声音平和，带着疲惫，显然前朝事务依旧繁重。“朕刚下朝，听说你们都在皇后这儿，便过来看看。”

他走到桑宁让出的主位坐下，姿态随意，却自然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皇后今日气色不错。”玄烨对桑宁温言道，算是给了新后体面。

桑宁心中一暖，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些许，忙欠身回道：“谢皇上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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