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里 第434章 蓁蓁的善意

这日，太皇太后与皇太后亲临咸福宫探望马佳蓁蓁与新生的皇子。殿内药味未散，混合着**，气氛低沉而哀戚。

马佳蓁蓁拥着襁褓，面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地听着两位尊长温言劝慰，字字句句关乎“节哀”、“保重自身”、“顾念幼子”。

她们的关怀真挚，却似隔着云雾，难以触及她碎裂的心。然而，就在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宽慰完毕，正要起身离去之际，马佳蓁蓁仿佛从一场大梦中惊醒。她猛地抱紧怀中幼子，不顾产后虚软的身子，挣扎着滚下床榻，双膝重重跪在冰冷的金砖地上，发出一声令人心颤的闷响。

“蓁蓁！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你身子还虚着，经不起这般折腾！”太皇太后一惊，连忙示意身旁的苏麻喇姑上前搀扶。

皇太后也蹙眉道：“好孩子，有什么话起来说，地上凉。”

可马佳蓁蓁却倔强地挣脱了苏麻喇姑的手，她脊背挺得笔直，仿佛将全身仅剩的力气都灌注其中。她抬起那张毫无血色、却因激动而泛起异样潮红的脸，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滚落，声音哽咽却仔仔清晰：

“太皇太后，皇太后！臣妾失仪，罪该万死……但臣妾心中有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臣妾知道……知道近来宫里又有些不安分的魑魅言语，往即将正位中宫的钮祜禄格格身上泼脏水，竟……竟将臣妾长生的夭折，归咎于她祈福折寿……”

她说到这里，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蚀骨的悲愤：“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更是往臣妾和死去的长生心口上插刀啊！他们利用一个母亲的丧子之痛来行攻讦之事，其心可诛！”

她将怀中的婴儿搂得更紧，那温热的心跳是她此刻唯一的力量源泉。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藉此驱散满心的阴霾，继续道：“长生福薄，是臣妾这个做额娘的没照顾好他，是老天爷不仁，要与我这苦命的孩儿索命，与任何人无干！可臣妾记得，记得清清楚楚！臣妾生产那夜，在鬼门关前徘徊，是桑宁格格在佛前刺血书写经文，长跪不起，声声泣血，愿折自身二十年寿数换取我们母子平安！这份恩情，这份心意，臣妾至死不敢忘，亦不容任何人玷污！”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一个母亲全部的真诚与力量：“若桑宁格格真如流言所说命格不祥身带刑克，那臣妾这个受了她祈福恩惠，折损了她寿元才得以降生的孩儿，岂不是第一个该被克着的？可他如今好好的！，能吃能睡，眉眼日渐长开！这说明什么？说明桑宁格格非但不是不祥之人，反而是身具福缘、能以自身至诚感动上苍的福德之人！她的福气，护佑了臣妾的孩子！”

马佳蓁蓁的目光灼灼，直视两位后宫至尊，“那些污蔑她的人，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其心可诛！求太皇太后、皇太后，明察秋毫，万万不能再让这等寒了好人心、绝了善人路的流言肆虐宫中！否则……否则日后这后宫，谁还敢心存善念，谁还敢倾力助人？难道要逼得人人都成了只知算计、毫无真心的木头人吗？”

一番话，泣涕交加，情真意切，更是逻辑分明，掷地有声。这是一个母亲用血泪验铸就的证词，比任何冰冷的调查和权威的论断都更具说服力。

太皇太后与皇太后闻言，皆是动容。太皇太后眼中闪过一丝激赏，她与皇太后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需言说的决断。

“好孩子，难为你了……快起来。”太皇太后亲自弯下腰，用力握住马佳蓁蓁冰冷颤抖的手，苏麻喇姑连忙在一旁搀扶，将她扶起。“你的心，你的义，哀家和太后都明白了。你说得对，说得极是。哀家心里，如今是透亮的。”

太皇太后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那温暖干燥的触感带来一丝抚慰。“你放心，好好将养身子，照顾好小阿哥。那些魑魅魍魉的伎俩，到此为止了。这后宫，容不下这等污秽之言。”

有了马佳蓁蓁这位苦主的挺身而出和铿锵证词，那些刚刚冒头的“克亲”流言，还不等掀起更大风浪，便被迅速且彻底地扑灭了。

太皇太后甚至以此事为由，再次严申宫规，明令禁止巫蛊诅咒、妄议命格、构陷妃嫔，违者无论身份，一律严惩不贷。几道懿旨下去，如同秋风扫落叶，宫中气氛为之一肃。

风波再次平息，且比上一次更为彻底。马佳蓁蓁那日泣血陈情之事，虽被下令不得外传，但核心的关键人物们，该知道的，都已知晓。

永和宫内，圆姐接到苏麻喇姑悄悄递来的消息后，静默了许久。她放下手中的绣绷，走到窗边，望向庭院中渐融的冰雪，檐下滴滴答答的水声，敲在心上，带来一丝初春的凉意与清醒。她轻轻舒了一口气，紧绷了数日的肩颈终于微微放松。

这一次，她未曾主动布局，甚至未在流言初起时贸然出手反击，只是暗中观察，等待时机。却不想收获了比预期更好的结果。

马佳蓁蓁的仗义执言，源于切肤之痛与感恩之心，比任何来自外部的辩护都更有力量。它如同一面光洁无比的镜子，清晰地照出了桑宁那场“祈福”的真实价值，也映照出这深宫之中，并非只有冰冷的算计与倾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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