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里 第363章 献图（下）

圆姐瞧着玄烨那几乎要放出光来的兴奋模样，心中那块一直悬着的大石终于稳稳落地。这一步险棋，看来是走对了。

她唇角弯起弧度，带着几分俏皮问道：“臣妾这银子，可是送到三哥哥心坎上了？”

“哈哈哈！”玄烨开怀大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赏，“何止是心坎上！简直是解了朕的燃眉之急！知朕者，非圆姐儿莫属！快说，立下如此大功，想要朕如何赏你？金银珠宝，田庄铺面，或是给你族人加官进爵，但说无妨！”

圆姐却轻轻摇头，目光盈盈地望着他，声音柔婉却坚定：“《三纲》有言：‘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在圆姐儿心里，皇上不仅是君，是夫，更是圆姐儿和昭意的天。只要三哥哥心里常惦记着我们母女，能多来看看我们，于圆姐儿而言，便是最好的赏赐，再无所求了。”

玄烨闻言，心中更是熨帖感动不已。他见过太多讨赏邀功的嘴脸，却难得见到如此纯粹、只念着情分不贪图富贵的。他确认道：“果真什么都不要？机会难得，你可想好了。”

圆姐再次坚定地摇摇头，依恋地靠向他：“有三哥哥真心相待，胜过世间千金万银。圆姐儿只要这个。”

“好！好！朕答应你！”玄烨动容地将她揽入怀中，心中充满了满足感。

然而，那幅关乎重大的舆图如同有着巨大的魔力，让他心潮澎湃，坐立难安，只想立刻回乾清宫召集心腹重臣，仔细研究，部署开采事宜。

圆姐敏锐地察觉到他细微的急切，善解人意地轻轻推开他，柔声道：“皇上，此图关系重大，不若您先回乾清宫，仔细瞧瞧这图上标注的位置可对？也好早日安排，解了朝廷的困境。”

玄烨正有此意，闻言立刻点头：“圆姐儿说得是，那朕就先回去了。你好生歇着，朕改日再来看你和昭意。”

他小心地将舆图收好，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起身，又叮嘱了瓜尔佳氏和宫人几句好生照顾的话，便匆匆离去，脚步都比来时轻快了许多。

望着玄烨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圆姐一直强撑着的镇定才缓缓松懈下来，后背竟惊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她缓缓靠回引枕上，长长地、无声地吁了一口气。

这要命的烫手山芋，总算是平安无事地交出去了，而且效果远比预期的要好。

接下来……她目光微微凝起，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袖口，需要细细思量的，便是如何借助此次献图的功劳和玄烨的信任，一步步为辽东老宅那些冤死的亡魂，讨回一个迟来的公道！

那边厢，玄烨脚步匆匆回到乾清宫，一路上都将那舆图紧紧攥在手中，仿佛握着整个帝国的未来。

一进殿，他便迫不及待地再次将图在御案上铺开，爱不释手地反复查看，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梁九功早已在回宫的路上得了吩咐，此刻恭敬禀报：“皇上，已经派人去宣索额图大人和裕亲王了。”

裕亲王福全来得更快些。他进殿行礼：“给皇上请安。”

玄烨头也没抬，兴奋地招手：“二哥快来！快过来瞧瞧这是何物！”

福全疑惑地走近御案，当他的目光落在那些熟悉的山水轮廓和清晰的朱笔标记上时，浑身猛地一震，脸上瞬间布满震惊与难以置信，失声惊呼：“这……这图！寻着了？！果真寻着了？！天佑我大清！”

玄烨得意地哈哈大笑，重重一掌拍在福全的肩膀上，语气中充满了计谋得逞的快意：“还是二哥你有法子！那日朕与你商议，你提议可借宗室助饷之事，稍向翁古透露一二辽东或藏有前朝秘宝的风声，施加压力，再借他之口传到李家女眷耳中……果然！这李家就乖乖地把这压箱底的宝贝给朕献上来了！哈哈哈！”

福全连忙拱手，脸上也带着欣慰的笑容：“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真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啊！此图一出，我大清国运必当更加昌隆！”

玄烨志得意满，又道：“朕已叫人去宣索额图了。二哥，你说此事，是依旧让索额图和明珠一同去办，还是……？”

福全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谨慎道：“皇上，恕臣直言。先前派他二人一同前往辽东暗中寻访此图及除掉前明余孽李延庚，二人便互相掣肘，争功诿过，险些误了大事，还……还折了李家嫡子巴颜，闹得颇不愉快。此次既然舆图已得，首要之事是尽快秘密勘探、开采，需得上下齐心，效率至上。若再让他二人同去，恐怕旧怨未消，又生新隙，反而延误时机。不如……先让索额图牵头去办，他手段更凌厉些。若途中遇阻或需要明珠协调之处，再让其协助不迟。皇上觉得如何？”

玄烨仔细听着，觉得福全所言甚是在理，点了点头：“二哥思虑周全，就依你所言。先前确是朕欠考虑了，让他二人同去，倒叫饶余亲王（努尔哈赤第七子阿巴泰）这一支的血脉平白折损……亏得当时李家掌事的男丁大多去了，若不然，折了嫡子，朕还真不好向其家族交代。”

福全闻言，却正色道：“皇上万不可如此想！您当初派遣心腹重臣前往辽东，是为追查叛臣李延庚假死脱身重案，是秉公行事！巴颜之死，乃是意外，是索额图和明珠手下人行事鲁莽所致，如何能说是皇上的过错？归根到底，是那两个老臣办事不力，失了分寸！”

玄烨听了福全这番话，心中那份细微的愧疚感果然消散了不少，转而更觉得索额图和明珠确实需要敲打敲打。

他目光重新落回舆图上，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二哥说的是。如今有了此图，过往些许瑕疵，也不必过于计较了。且看索额图此次，能否将功折罪吧！”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目光都聚焦在那张足以改变国运的辽东龙脉舆图之上，殿内充满了兴奋的气氛。

而他们此刻绝不会想到，这张图的献出，背后隐藏着怎样的哀痛与复仇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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