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里 第347章 嫡母与伯母还是要分清

桑宁陪着瓜尔佳氏去慈宁宫请安，约莫一个时辰出头便回来了。二位老祖宗体恤瓜尔佳氏腿脚不便且长途劳顿，并未多留，只略问了几句福建风土，赏了些东西便让她们回来了。

晚间，永和宫精心准备了一桌接风宴，虽依宫规不能太过奢华，但也极尽精致可口，兼顾了瓜尔佳氏的口味和桑宁的喜好。母女三人说说笑笑，一顿饭吃得甚是温馨融洽。

用完晚膳，天色已晚，便该安排就寝。圆姐自然想让额涅与自己一同住在宽敞舒适的正殿西暖阁，也好夜间就近照顾说话。

瓜尔佳氏却连连摆手，坚决不肯：“这如何使得！正殿是主子的寝殿，臣妇岂能僭越？万万不可！臣妇看后殿就极好，清静又方便。”

圆姐蹙眉：“后殿虽也是殿，但哪里比得上这里舒适？额涅远道而来，女儿怎能委屈您住后殿？”她想着前殿的东西配殿，东配殿桑宁偶尔也去歇午觉，西配殿是自己先前住的，比后殿的正间还要狭小些，一时颇为为难。

桑宁见状，立刻开口道：“姐姐不必为难！让玛玛住我的东配殿就好！我平日里都在正殿住，东配殿空着也是空着，正好给玛玛住，又宽敞又方便！”

圆姐还想说什么，瓜尔佳氏却已点头赞同：“宁儿这主意甚好！就这么定了吧，臣妇住东配殿，已是极好的安排了，再推辞倒显得臣妇矫情了。”她实在不愿因自己而让女儿违背宫规，或是委屈了桑宁。

圆姐见二人态度坚决，也只好应允，心下却打定主意要将东配殿重新布置一番，务必让额涅住得舒心。

……

第二日，玄烨下了早朝，便信步往永和宫来。他依旧未让宫人通报，径直走了进去。

踏入正殿，却见一位衣着素净、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妇人正坐在窗下的绣墩上，就着明亮的天光低头刺绣。

玄烨脚步微顿，心中已猜到此人身份，含笑开口，语气颇为客气：“这位可是……岳母大人？”

瓜尔佳氏正专心于手中的针线，忽闻人声，抬头便见一位身着宝蓝团龙常服，眉目俊朗的年轻男子站在殿中，腰间那枚龙纹玉佩赫然彰显着其至高无上的身份。

瓜尔佳氏心中一震，连忙放下手中活计，起身下跪行礼：“奴才瓜尔佳氏，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她动作因腿脚不便而显得有些踉跄。

玄烨这才注意到她行动间的异样，连忙上前虚扶一把：“岳母大人快快请起！不必行此大礼！您腿脚不便，日后在永和宫内，这些虚礼就免了。”

瓜尔佳氏就着皇帝的搀扶勉强站稳，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奴才……奴才初见天颜，心中感激涕零！能得主子一声岳母，奴才……奴才真是死而无憾了！”

玄烨温和地笑了笑：“岳母此言差矣。圆姐儿贴心可人，与朕更是至亲夫妻。您是她敬重的额涅，自然当得起朕这声岳母，福晋不必惶恐。”

瓜尔佳氏心中更是震撼不已，“夫妻”之名岂是能轻易用于帝王妃嫔之间的？可这话是从皇帝口中亲自说出，其意味便非同一般了。

她连忙道：“娘娘能得主子如此厚爱，真是……真是奴才祖上积德，几世修来的福分！”

玄烨摆摆手，语气愈发随和：“岳母大人切莫再自称奴才了，听着生分。元亮在朕面前尚且能放松说话，您是他的母亲，更是圆姐儿的母亲，若再如此拘谨，一会儿圆姐儿醒了，怕是又要怪朕让她额涅受委屈，同朕闹脾气了。”

瓜尔佳氏见皇帝态度如此亲和，甚至带着几分晚辈的调侃，才从善如流地改口：“是，臣妇多谢皇上。”

玄烨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目光转向西暖阁方向：“圆姐儿可起了？”

瓜尔佳氏忙回道：“回皇上，娘娘身子重，贪觉，眼下还未起身。”

“无妨，让她多睡会儿好。”玄烨说着，放轻脚步走到西暖阁门边，轻轻掀开帘子一角朝里望了望，见圆姐睡得正沉，锦被盖得严实，这才放心地退回正殿，笑着对瓜尔佳氏道：“如今她倒是比桑宁还能睡了。”

瓜尔佳氏以为皇帝在询问桑宁去向，便自然地接话回道：“钮祜禄娘娘一早就起身，说是趁着日头还不毒，出去溜达散步了。”

玄烨闻言失笑：“朕知道，她是个闲不住的性子。”

他收敛了笑意，神色稍稍郑重了些，对瓜尔佳氏道：“朕今日来，一是看看圆姐儿身子如何，二来，岳母大人远道而来，于情于理，朕都该来见见。此外，朕还有几句话，想同岳母讲。”

瓜尔佳氏立刻躬身：“皇上请讲，臣妇谨听圣谕。”

玄烨沉吟片刻，张口道：“李氏入宫时，绿头牌与宫册上记载的，皆是父刚阿泰，母郭络罗氏，为三房嫡女。这一点满宫皆知。岳母此次入宫，明面上的身份，是李氏的大伯母瓜尔佳氏福晋。这一点，还望岳母时刻牢记，莫要忘了。”

他顿了顿，看着瓜尔佳氏瞬间了然的眼神，继续道：“朕与皇玛嬷自是知晓圆姐儿实乃大房之女，与您感情深厚，唤您一声额涅也是应当。但这大伯母与嫡母之名分，在外人面前，总要分清楚。若是有旁人问起，或是日后在宫中与其他福晋命妇往来，大伯母，便是大伯母。其中的关窍，岳母是聪明人，当心中有数。”

瓜尔佳氏立刻明白了皇帝的深意，这是为了保护圆姐，避免授人以柄，惹来欺君或是身份不明的非议。

她郑重点头：“皇上思虑周全，臣妇心中已有分寸，必不会在外人面前失言，给娘娘带来任何麻烦。”

玄烨见她一点就透，满意地点点头：“岳母心中有数就好。那朕便先回去了，前朝还有政务。岳母好生在永和宫歇息，陪圆姐儿说说话，若有任何需要，只管吩咐宫人去办便是。”

“是，臣妇恭送皇上。”瓜尔佳氏躬身行礼，目送着玄烨离去，心中百感交集，既为女儿得此隆恩而欣喜，又为这深宫之中的处处谨慎而暗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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