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三,仁孝皇后周年祭礼圆满礼成,一应仪程处置得当,处处合规合矩。
仪程结束,太皇太后便含笑看向桑宁,语带赞许:“钮祜禄氏不愧是与太祖共襄大业的满洲勋旧,教出来的格格,规矩气度都是极好的。”
桑宁闻言,忙不迭屈膝,脸上漾开明媚笑意,却不忘将功劳推给圆姐:“老祖宗这般夸赞,倒叫臣妾惶恐了!此番周祭诸事顺遂,全赖安雨姐姐从旁悉心提点襄助,这份赞誉,臣妾可不敢独领。”
圆姐适时上前一步,温婉接话:“老祖宗明鉴,皆是婉仪姐姐平日教导有方,臣妾与宁儿方能办妥这桩大事,不至失了体统。”
太皇太后目光慈和地扫过三人,笑意更深:“瞧瞧,你们姊妹几个倒是亲厚,有了好处总惦记着彼此。”
婉仪亦含笑上前,姿态恭谨:“能为老祖宗分忧效力,原是臣妾等的本分,不敢居功。”
桑宁巧笑嫣然,声音清脆:“老祖宗顺心如意,臣妾们心里头便比什么都欢喜!”
“你这丫头,专拣些甜话儿来哄哀家开心。”太皇太后被逗得开怀,侧首吩咐侍立一旁的苏麻喇姑,“去,把哀家新得的那匣子玛瑙串子取来,给这几个至纯至善的孩子分一分,权当添份喜气。”
太皇太后慈和的目光转向一直安静侍立在一旁的蓁蓁,见她虽仪态恭谨,但脸上已带着孕中特有的倦色,便温言道:“蓁丫头月份大了,站了这许久定是乏了。哀家这里无甚要紧事了,你且早些回咸福宫歇着去,仔细身子要紧。”
蓁蓁闻言,忙屈膝谢恩:“谢老祖宗体恤,臣妾遵命。”
太皇太后微微颔首,又对苏麻喇姑吩咐道:“苏茉儿,把哀家那尊开过光的羊脂白玉观音请出来,给蓁丫头带回去,供在她宫里,佑她平安顺遂。”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其他妃嫔,“另外,库里新进的那几匹江南织造的妆花缎和云锦,颜色鲜亮,给在座的几位都分一分,裁几身新衣裳穿。”
众妃嫔闻言,皆面露喜色,齐齐屈身行礼:“臣妾等谢老祖宗恩赏!”
太皇太后笑着摆摆手:“都散了吧。好孩子,回去好生歇着。”最后一句是对蓁蓁说的。
众人再次谢恩,这才依序缓缓退出奉先殿。
初夏午后的阳光有些晃眼,宫道两旁柳荫匝地。圆姐、桑宁、婉仪三人自然地走在了一处,身后跟着各自的宫女。
桑宁抬手用帕子轻轻扇了扇风,目光朝前头被宫女小心搀扶着、渐渐走远的蓁蓁背影瞥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哎,你们瞧见没?马佳氏这肚子,瞧着倒是不甚显大,只是那腰身,看着比从前宽实了不少。”
婉仪步履从容,闻言淡淡接话:“前儿听太医院当值的提过一嘴,说这脉象瞧着,多半又是个结实的小阿哥。”
圆姐温婉一笑,语气带着羡慕:“若真是阿哥,那蓁蓁姐姐可真是有福气的。连着四位阿哥,这份恩宠,宫里也是少有的。”她说着,目光转向婉仪,带着几分关切,“说起来,婉仪姐姐常在老祖宗跟前走动,侍奉的日子也不短了,这肚子……”她的话点到即止,但意思已然明了。
桑宁也立刻好奇地看向婉仪。
婉仪面上依旧带着得体的浅笑,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声音也淡淡的:“子嗣之事,皆是天意,强求不得。随缘便好。”她轻轻抚过腕上太皇太后刚赏的玛瑙串子,目光投向远处宫墙的飞檐,“有老祖宗疼惜,能替老祖宗分忧,已是福分,不敢再奢求其他。”
桑宁还想再说什么,圆姐却已笑着挽住了她的胳膊,不着痕迹地岔开了话题:“宁儿,方才老祖宗赏的料子,那匹鹅黄的妆花缎配你极好,回头让针线房给你做件新褂子穿吧?这眼看着天就热了……”
初夏的微风带着槐花的甜香拂过宫墙,宫道上的柳条轻轻摇曳,筛下细碎的光斑。桑宁、圆姐、婉仪三人沿着柳荫缓步而行,方才料子的讨论还未定下个章程,便被一阵急促却刻意压低的脚步声打断。
一个小太监几乎是踮着脚尖从乾清宫侧门溜出来,神色紧张又带着几分掩不住的兴奋,朝着慈宁宫的方向疾走。
桑宁眼尖,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圆姐,努了努嘴。圆姐会意,低声吩咐身后一个伶俐的小宫女:“去,问问怎么回事,慌里慌张的。”
不多时,小宫女回转,脸上也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凑到三人跟前,声音压得极低:“主子们,不得了了!奴婢刚拦下那小太监的同乡打听,说是……说是内务府几位大管事都被急召到乾清宫去了!宫里头悄悄在传,皇上……皇上似乎有意要定下储君之位了!内务府那边,听说都在悄悄预备储君仪仗规制的东西了!”
这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三人心底激起惊涛骇浪。桑宁猛地倒抽一口凉气,手中的帕子忘了扇风,紧紧攥住;圆姐温婉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就连一贯沉静如水的婉仪,抚着玛瑙串子的指尖也微微一顿,目光骤然深邃起来,投向乾清宫的方向,那平静无波的眼底,似乎有极快的东西掠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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