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皎洁瘫在那张快散架的破床上,感觉自个儿像条被扔在岸上暴晒了三天的鱼,连扑腾一下的力气都没了。耳朵里那声冷冰冰的“开始吧”像个魔咒,在他空荡荡的脑壳里来回撞,撞得他脑仁疼。
黑暗,还是那片抹不开的、稠得跟沥青似的黑。可这会儿,这黑里头不一样了。刚才爹妈在外屋吵吵的那些话,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钱、债、医院催命、如月出国……这些破事儿搅和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他胸口,喘口气都嫌费劲。现在倒好,又凭空冒出个鬼一样的老K,能直接钻手机里说话!还他妈扔下来十三万,像扔骨头给狗似的!
这都什么事儿啊!
他梗着脖子,朝着眼前这片虚无的黑暗,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点嘶哑的声音,那声儿难听得他自己都嫌磕碜:
“你……你到底是谁?”
没人搭理他。只有耳机里那点微弱的、滋滋啦啦的电流声,像个幽灵在喘气。
外头爹妈听见动静,脚步声窸窸窣窣地挪到门口,他妈带着哭音儿小声问:“皎洁?你跟谁说话呢?咋地了?”
沈皎洁没吱声。他现在整个儿人被一种又怕又怒的情绪裹着,像掉进了冰窟窿,又像被架在火上烤。他吸了口气,提高点音量,冲着大概是他手机的方向又吼了一嗓子,这回带上了点豁出去的劲儿:
“老K!游戏里那个神出鬼没的老K?!你他妈是人是鬼?!你怎么能……怎么能钻进这破手机里头来?!那十三万是啥钱?!脏钱?买命钱啊?!你监视我?!你把我当啥了?!实验品吗?!”
他一口气吼完,呼哧带喘,心口咚咚跳得像打鼓。他觉得自己像个傻逼,对着空气张牙舞爪。可要不这样,他怕自己下一秒就得彻底垮掉。
几秒钟死一样的寂静。然后,那电子合成音又响起来了,还是那个鸟样,没一点儿人味儿:
“情绪宣泄,解决不了问题。”
沈皎洁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他刚想再骂,那冷冰冰的声音又跟刀子似的戳过来:
“那十三万,是学费。更重要的是赌注,至于怎么从你的破手机钻出来~咳咳……懂点技术的人都会。”
“学费?赌注?”沈皎洁都听懵了,“赌啥?赌我这个瞎子还能有啥出息?!你告诉我,我这样咋爬出去?!用这破游戏吗?!”他激动得想挥手,结果因为看不见,胳膊抡空了,身子一歪差点栽下床。乃至关于破手机问题被自己潜意识忽略。
“眼睛坏了,耳朵也聋了?” 那声音里透出一股子嘲讽,“刚才游戏背景音里,怪物挪窝的脚步声,技能憋劲儿的吟唱声,拍卖行那NPC报价的间隔……这些,就是你现在的眼睛。”
沈皎洁一愣。他刚才光顾着害怕和生气了,根本没留意耳机里除了老K的鬼叫还有别的声儿。现在被他一说,才隐约听见点儿动静:是有那么点儿呜呜咽咽的风声,还有远处好像有啥玩意儿在低吼,夹杂着挺热闹的、像集市似的嘈杂人声……可这玩意儿能当眼睛使?扯淡呢!
“我听不见!我啥也听不明白!”他梗着脖子喊,其实有点心虚,但更多的是不服和委屈。
“那就继续聋着,烂在这。” 老K的话像淬了冰碴子,一点人情味都没有,“等着医院给你停药,等着债主上门堵你爹妈,等着这个家彻底被你拖垮。”
这话像一把烧红了的铁钳子,狠狠夹住了沈皎洁的心尖儿,疼得他猛地一抽抽,所有嚷嚷都卡在了喉咙里。外屋爹妈刚才那些话,又在他脑子里响起来——老周家的债、医院的催款单……是啊,他瘫在这儿,除了等死,还能干啥?他就是个累赘!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像潮水一样把他淹了。他缩了缩脖子,声音低得跟蚊子哼似的:
“你……你到底想咋样……”
“给你指条路。一条黑到底的路。” 老K的声音还是那么冷,但那股子嘲讽劲儿好像少了点,换成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气,“现在,登录游戏。用我给你的那个盲人辅助插件,找着出生点边上那个‘训练假人’。啥也别干,就‘听’。听它抡胳膊揍你的风声,听你打中它时那‘梆梆’的声儿,听你自个儿脚底板踩在泥地、石板上的动静有啥不一样。”
“我……”沈皎洁张着嘴,屈辱感像虫子一样啃着他。让他一个瞎子去玩游戏?还听假人打架?这他妈不是耍猴吗?
“重复一遍任务。” 老K根本不管他那点情绪,硬邦邦地打断。
沈皎洁咬着后槽牙,指甲掐进手心。他不想认这命,可他还有啥选?爹妈失望的眼神、如月临走时那冰凉的手……他闭了闭眼(虽然闭上睁开一个样),带着哭腔,极其不情愿地重复:
“……登录游戏……找训练假人……听……”
**“开始。”
**
那电子音撂下这最后俩字,就再没声了。
沈皎洁瘫在那儿,像一滩烂泥。他喘了半天粗气,才颤抖着伸出手,在黑暗里摸索。键盘冰冷的触感,鼠标那圆咕隆咚的轮廓……他凭着记忆,笨拙地按下了那个熟悉的开机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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