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传奇 第77章 图穷匕见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云逸带着一身水汽和那份沉甸甸的证据，悄然回到了位于城西的秘密据点。他没有丝毫耽搁，立刻在灯下检视起从那艘驳船上夺来的东西。

那几封装帧精美的信函，火漆已经被他在水中小心地以真气剥离，未曾损坏。信纸是一种质地奇特、略带韧性的海外厚纸，上面的字迹并非中原常用的毛笔所书，而是一种硬笔写就的、略显古怪的字体，但内容确是用官文书写。

信中的内容让云逸的心跳不断加速。其中一封，是写给文渊的，落款是一个名为“星陨阁”的组织，印章是一个抽象的、仿佛星辰坠落的图案。信中提及了之前几批“货”（指军械）的交接情况，对文渊提供的“便利”表示感谢，并催促下一批“货”需尽快起运，同时隐晦地询问关于“圣血者”的搜寻进展，称“主上”对此极为关注，若有线索，不惜一切代价。

另一封信，则是文渊写给这个“星陨阁”的回信，上面清楚地写着已按照要求，将最新一批“货”交由张平涛处理，不日即可送达。并回复“圣血者”一事已有眉目，正在加紧确认，请“主上”耐心等待。

“圣血者”……云逸几乎可以肯定，这指的就是拥有“黄金血脉”的人！乌木罕的警告是真的！这个海外势力“星陨阁”，不仅仅是在收购军械，他们真正的目标，是寻找并控制像他这样的血脉者！文渊，堂堂帝国宰相，竟然真的在与这种危险势力勾结，充当其在朝廷内部的爪牙！

而那本用特殊符号记录的簿册，经过云逸仔细辨认，发现其中一部分是密码记录的账目，对应着军械交易的金额和分成，数额之大，令人瞠目结舌。

另一部分，则像是一种……观察记录？记录着某些人的行为特征、能力表现，甚至包括一些模糊的、关于瞳色异变或在特定情况下身体散发微光的描述！这分明就是在搜寻“圣血者”的调查记录！

铁证如山！

云逸小心翼翼地将这些信函和簿册重新收好，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他的眼神冰冷如铁，心中却燃烧着熊熊怒火。文渊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贪腐和权争的范畴，这是彻头彻尾的叛国！是将帝国的安危和像他这样的无辜者置于险境！

天光微亮，城门将开。

云逸换上一身干净的骁骑尉官服，将那包至关重要的证据贴身藏好。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丹田内环状气旋稳定而强大的力量。他没有立刻进宫，而是先转向了镇北侯府。如此重大的发现和即将采取的行动，他需要先与徐锐通个气，听听这位老成持重的大将军的意见。

清晨的侯府显得格外宁静。徐锐似乎也起得很早，正在后院练武场活动筋骨。见到云逸这么早过来，而且气息沉凝，眼神锐利，徐锐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拿到东西了？”徐锐挥退了左右，直接问道。

云逸点头，将昨夜拦截船只、夺取证据的经过简要说明，并提到了“星陨阁”和“圣血者”的关键信息。

徐锐听完，沉默了片刻，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只是眼神变得更加幽深：“果然是他们……手伸得够长。”他看向云逸，“东西收好，这是捅破天的证据。不过，在你去见陛下之前，先让老夫看看，你这次突破，到底长进了多少。”

他拍了拍手，一名穿着普通亲兵服饰、面容平凡、气息却如同山岳般沉稳的中年汉子从角落阴影中走了出来。云逸认得他，是徐锐身边最神秘的护卫之一，姓韩，平时几乎不说话，但云逸能感觉到，此人实力深不可测，至少是六品中的佼佼者。

“老韩，陪这小子过过手，试试他的成色。点到即止，但不必留力。”徐锐吩咐道。

“是，大将军。”韩护卫躬身领命，然后转向云逸，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眼神古井无波。

云逸明白徐锐的用意，这是要在他面圣之前，帮他彻底摸清自身实力的底细，以免在关键时刻出现误判。他深吸一口气，体内环状气旋微微加速，抱拳道：“韩护卫，请指教！”

两人在练武场中央站定。没有多余废话，韩护卫身形一动，便已欺近云逸身前，一记看似朴实无华、却快如闪电的直拳直捣中宫！拳风凌厉，甚至带起了细微的音爆！

云逸不敢大意，心念一动，淡薄的血色罡气瞬间覆盖全身，同时施展《游身诀》向侧面滑步，试图避开锋芒。

然而韩护卫经验老辣，拳势在中途陡然一变，化直拳为横斩，如同钢鞭般扫向云逸的肋部！速度之快，角度之刁，远超云逸之前遇到的任何对手！

“来不及完全闪开！”云逸瞬间判断，索性不再闪避，腰部微沉，将罡气凝聚于肋下，硬接这一击！

“嘭！”

一声闷响！云逸只觉得一股磅礴巨力传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滑出数步，地面留下了清晰的痕迹。肋部被击中的地方，罡气剧烈波动，传来一阵轻微的酸麻感。

挡住了！虽然被击退，但韩护卫这蕴含六品中期力量的一击，竟然真的被他的护体罡气硬生生挡了下来！只是气血有些翻涌，并未受伤！

韩护卫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讶异之色。他刚才那一击，虽然未出全力，但也足以让寻常初入六品的武者罡气溃散，受些内伤了。可云逸只是被击退，罡气虽然波动，却依旧凝实，这防御力……

“好小子！有点门道！再接我一招！”韩护卫低喝一声，不再试探，身形如鬼魅般飘忽起来，双掌翻飞，瞬间拍出数十道掌影，如同惊涛骇浪般将云逸周身笼罩！每一道掌影都凝实无比，蕴含着撕裂金石的力量！

云逸瞳孔微缩，将《游身诀》催动到极致，在漫天掌影中穿梭闪避，实在避不开的，便以包裹着罡气的拳掌硬接！

“砰！砰！砰！砰！”

气劲交击之声连绵不绝！云逸将环状气旋运转到极限，雄浑而凝练的真气源源不断地支撑着罡气和身法。他发现自己对真气的操控精细入微，往往能在间不容发之际，将罡气集中于一点进行防御，或者将真气瞬间爆发于拳脚进行反击，效率极高，消耗却比预想中要小！

韩护卫越打越是心惊。这小子明明只是初入六品的气息，但这真气的凝练程度、罡气的坚韧强度，以及那仿佛永不枯竭的后续之力，都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他的掌力轰在对方罡气上，感觉像是打在千锤百炼的精钢上，反震之力让他手掌都有些发麻。而对方的反击，虽然招式还不够老辣，但那真气的穿透力和破坏性却不容小觑，逼得他不得不分心防守。

两人在场中兔起鹘落，转眼间便交手了近百招！云逸虽然大部分时间处于守势，偶尔反击也被韩护卫轻松化解，但他凭借超强的防御和持久的真元，硬是稳稳地接下了这位六品中期高手的全力猛攻，未曾露出明显败象！

“好了！停手吧！”徐锐的声音响起。

韩护卫闻言，立刻收招后撤，气息依旧平稳，但看向云逸的目光已经充满了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佩服。他对着徐锐拱手道：“大将军，云将军根基之雄厚，真气之凝练，罡气之坚韧，实乃末将平生仅见。虽初入六品，但真实战力，恐怕已不逊于寻常六品中期。”

云逸也平息了一下翻涌的气血，对着韩护卫拱手：“多谢韩护卫指点。”经过这一番交手，他对自己现在的实力有了更清晰的认知。环状气旋带来的，是质变！他的真气质量和利用率，远超同阶！

徐锐走到云逸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看来乌木罕那老家伙的‘祝福’和你那特殊的功法，效果比想象的还要好。你这底子，打得无比扎实。如今攻防兼备，续航持久，足以应对大部分局面了。”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严肃：“有了这份实力打底，再加上你手中的证据，面圣之时，底气也能更足些。去吧，陛下此刻应该已经起身了。记住，呈上证据，陈述利害，但关于你血脉之事，暂且不必深谈，陛下若问起，含糊带过即可。”

“末将明白！”云逸重重点头。徐锐的安排和刚才的测试，让他心中最后一丝不确定也消失了。

他告别徐锐，离开侯府，径直朝着皇城方向走去。今日并非大朝会之日，但他有景和帝亲赐的腰牌，可以请求觐见。

皇城门口，守卫验过腰牌，不敢怠慢，立刻入内通传。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一名内侍便出来引他入宫。

穿过重重宫阙，来到御书房外。内侍进去禀报后，示意云逸可以进去了。

御书房内，景和帝穿着一身常服，正站在窗前，望着外面初升的朝阳。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落在云逸身上。

“臣，云逸，叩见陛下。”云逸依礼参拜。

“平身吧。”景和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这么早来见朕，所为何事？可是军械案有了进展？”他似乎对云逸的来意有所预料。

“回陛下，正是。”云逸站起身，从怀中取出那个油布包裹，双手呈上，“臣昨夜截获漕帮运送的一批重要物资，并从中找到了这些证物。请陛下御览！”

旁边侍立的内侍上前接过包裹，检查无误后，恭敬地放在景和帝的御案之上。

景和帝走到御案后坐下，缓缓打开油布包，拿起那些信函和簿册，一页一页，仔细地看了起来。

御书房内一片寂静，只有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云逸垂首肃立，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有力的跳动声。他知道，景和帝此刻看到的每一个字，都足以在朝堂掀起滔天巨浪。

时间一点点过去，景和帝脸上的表情始终平静，但云逸敏锐地察觉到，皇帝握着信纸的手指，在微微用力，指节有些发白。当他看到那封提及“圣血者”和“主上”的信件，以及那本观察记录时，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寒光。

终于，景和帝放下了最后一页纸。他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云逸身上，那目光深邃如同古井，仿佛能看透人心。

“这些……你是从何处得来？”景和帝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其中蕴含的压力却让整个御书房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云逸没有丝毫隐瞒，将昨夜拦截漕帮船只、夺取证据的经过，简明扼要地禀报了一遍，略去了乌木罕和与韩护卫交手的细节。

“……臣确认，信中所指‘货’即为兵部武库司流失的制式军械，而‘圣血者’……依臣浅见，或与某种特殊血脉有关。文相……与海外势力‘星陨阁’往来密切，证据确凿！”云逸最后沉声说道，将矛头直指文渊。

景和帝沉默了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发出规律的“笃笃”声，每一声都敲在云逸的心上。

“星陨阁……圣血者……”景和帝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冷厉交织的神色，“朕，倒是小瞧了他们的手，伸得如此之长。”

他忽然话锋一转，看向云逸：“云逸，你可知，你今日此举，意味着什么？”

“臣只知道，忠于陛下，忠于朝廷，揪出蠹虫，肃清奸佞，是臣的本分！”云逸毫不犹豫地回答，声音铿锵。体内环状气旋微微旋转，带来强大的底气和沉静。

“好！”景和帝眼中赞赏之色更浓，“看来徐锐把你磨砺得不错，实力也精进不少。”他似乎看出了云逸刚才一瞬间流露出的自信源于何处。

他没有再追问细节，而是从御案上拿起一枚造型古朴、刻有龙纹的玄铁令牌，递给旁边的大太监：“传朕口谕，即日起，骁骑尉云逸，加授‘钦察使’衔，专司军械流失及勾结外海一案。京畿各衙署，见令如朕亲临，需全力配合，不得有误！”

“臣，领旨谢恩！”云逸心中一震，立刻跪接令牌。这“钦察使”虽是非常设官职，但权力极大，等于是皇帝赋予了他先斩后奏的尚方宝剑！

“去吧。”景和帝挥了挥手，目光重新投向窗外，语气深沉，“放手去做。这京城的天，是时候该变一变了。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臣，告退！”云逸手握冰冷的玄铁令牌，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皇权与重量，心中豪情与压力并存。他再次行礼，然后转身，大步离开了御书房。

走出宫门，清晨的阳光洒落在身上，驱散了夜的寒意。云逸握紧了手中的令牌，眼神锐利如鹰。

图已穷，匕将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