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传奇 第59章 文会风波起

转眼间，文府赏菊文会的日子已然到来。云逸望着衣柜里那几套不是军服便是寻常布衣的行头，难得地犯了难。最终，他翻出那套仅在面圣和重要场合才穿的骁骑尉礼服，深蓝色的缎面，胸前的银鹰徽记，总算能撑得起场面。

“唉，早知道就让林远那家伙顺便把衣服也‘报恩’了。”

云逸一边整理着衣领，一边对着铜镜嘟囔。镜子里的少年，身姿挺拔，眉宇间透着沙场历练出的锐气，只是这身过于正式的礼服，让他总觉得有些束缚，不如北境的皮甲自在。

他骑着那匹依旧神骏的白马，来到位于城东的文相府。相府门庭若市，车马盈门，来往之人皆是宽袍博带的文士，或锦衣华服的贵胄子弟，空气中仿佛飘荡着墨香与雅乐。

云逸这一身武官打扮，在这群人中显得格外显眼。他刚一下马，便感受到无数道或好奇、或审视、或不屑的目光扫来。

“啧，早知道把脸涂黑点，假装是马夫。”云逸心里吐槽，面上却不动声色，将请柬递给门房。门房验过请柬，态度还算恭敬，引着他往里走。刚进大门，便听见一个热情得有些夸张的声音：

“云兄弟！你可算来了！哥哥我等你好久了！”

只见林远穿着一身比他声音还要骚包的亮紫色锦袍，从人群中挤了过来，一把拉住云逸的胳膊，仿佛生怕他跑了。

“林兄。”云逸无奈地拱拱手算是打了个招呼。

“走走走，我带你去见见文三公子！”林远兴致勃勃，压低声音道，“文三公子可是特意问起你了！”

云逸被他半拖半拽地拉到花园深处。只见一片盛放的菊花丛中，设着曲水流觞，数十位衣着华美的年轻男女散坐其间，吟诗作对，谈笑风生。

主位上，一位身着月白儒衫、头戴玉冠、面容俊雅、气质温润的年轻公子，正含笑与身旁几人交谈，想必就是此次文会的主人，文相爷的三公子文皓月了。

文皓月见到林远拉着云逸过来，目光便落在了云逸身上，起身含笑拱手：“这位便是近日名动京城的云逸云将军吧？皓月久仰，今日得见，果然英姿勃发，气度不凡。”

他态度温和，言语得体，让人如沐春风。

云逸连忙还礼：“文三公子谬赞了，云逸一介武夫，粗鄙不堪，当不得公子如此盛誉。”

“云将军过谦了。”文皓月笑道，“将军于芳华苑外勇斗匪徒，护卫贡品，智勇双全，事迹早已传遍京城。我辈文人，虽手无缚鸡之力，却也最是敬佩将军这般为国为民的真豪杰。今日文会，能请到云将军，实乃蓬荜生辉。”

他这话说得漂亮，周围几位看似他好友的年轻文士也纷纷附和，只是那眼神中的打量和几分不易察觉的优越感，却瞒不过云逸敏锐的感知。

“文三公子言重了，分内之事，不足挂齿。”云逸保持着礼貌而疏离的微笑，心里却在嘀咕：“名动京城？怕是‘莽夫惹祸’的名声动京城吧……”

林远在一旁与有荣焉，仿佛被夸奖的是他自己，插话道：“皓月兄，你是不知道，我这云兄弟不仅武艺高强，为人更是没得说，重情重义！”

文皓月笑着点头，引着云逸入座，位置还颇为靠前，显是给足了面子。

文会继续进行，无非是赏菊、品茗、听琴，然后便是重头戏——诗词唱和。

云逸对这些雅事一窍不通，只能端着一杯据说是雨前龙井的香茗，装作欣赏菊花的模样，实则神识内敛，感受着丹田里那两滴“真元之雨”依旧在勤勤恳恳地自动旋转，压缩着云气。

“嗯，这自动修炼就是好，参加这种无聊的聚会也不耽误进步，看这程度第三滴应该就这一两天便能凝聚了。”云逸暗自点头，觉得这“外挂”越发顺眼了。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几轮诗词下来，场中气氛愈发热烈。一位坐在文皓月下首、穿着青色锦袍、眉眼间带着几分傲气的年轻文人，目光几次扫过看似正襟危坐实则神游天外的云逸，忽然开口道：“久闻云将军骁勇，却不知将军于这诗词之道，可也有涉猎？今日菊花开得正好，将军何不也赋诗一首，让我等也领略一番沙场豪杰的别样风采？”

他这话一出，场中顿时安静了几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云逸身上。有好奇的，有期待的，但更多的，是等着看笑话的。

林远脸色微变，想要开口打圆场。

云逸心中冷笑一声，果然来了。他就知道，这种场合少不了这种环节。他放下茶杯，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憨直”的笑容，拱手道：“这位兄台抬爱了。云逸出身行伍，自幼只识得刀枪棍棒，于这吟诗作对，实在是一窍不通，恐怕要贻笑大方了。”

那青袍文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面上却故作惋惜：“哦？那真是可惜了。我还以为云将军既能得文三公子如此看重，必是文武双全之辈呢。”这话看似惋惜，实则暗藏机锋，隐隐有指责文皓月看走眼之意。

文皓月眉头微蹙，正要开口。

云逸却仿佛没听出话里的刺，依旧笑呵呵地说道：“兄台说得是，云逸就是个粗人。不过，在北境时，倒听军中的老先生说过几句歪诗，觉得挺应景，不知当讲不当讲？”

众人一听，来了兴趣。军中的诗？莫非别有一番铁血风味？

那青袍文人也来了兴致，以为云逸要硬着头皮附庸风雅，正好可以看他出丑，便道：“云将军但说无妨。”

云逸清了清嗓子，用他那带着点北境口音的官话，朗声念道：

“百花发时我不发，我若发时百花杀。欲与西风战一场，遍身穿就黄金甲！”

这诗语句粗豪，甚至带着点俚俗，但那股子睥睨一切、桀骜不驯、敢于与西风（隐喻匈蛮？）争锋的霸气，却瞬间镇住了在场众人！

这哪里是诗？这分明是战歌！是宣言！

尤其是最后一句“遍身穿就黄金甲”，结合云逸那一身深蓝银鹰的骁骑尉礼服，以及他此刻挺拔如松的身姿，竟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仿佛眼前站着的，真是一位即将披甲出征、横扫千军的少年将军！

花园里一片寂静。就连那原本打算看笑话的青袍文人，也张大了嘴巴，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这诗……格律不对，用词不雅，但……气势太足了！足以掩盖一切技巧上的不足！

文皓月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抚掌赞叹：“好！好一个‘要与西风战一场，遍身穿就黄金甲’！云将军，此诗豪气干云，壮志凌云，非真豪杰不能道也！当浮一大白！”他竟亲自端起酒杯，向云逸敬酒。

在场不少真正有见识的文人，也纷纷点头，看向云逸的目光少了几分轻视，多了几分惊异和欣赏。这北境小子，肚子里还真有点不一样的货色！

云逸心里暗笑，这诗是他前世记忆里模糊的碎片，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他连忙端起酒杯，谦逊道：“文三公子过奖了，随口胡诌，当不得真，当不得真。”心里却想：“幸好只记得这一首，再多就露馅了。”

林远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仿佛这诗是他作的一般，与有荣焉地拍着云逸的肩膀：“好兄弟！我就知道你不一般！”

经此一事，再无人敢小觑云逸，宴会气氛反而更加融洽。云逸乐得清闲，继续一边“自动修炼”，一边欣赏着园中景色……以及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贵女们。

不得不说，文相府的基因不错，在场的几位小姐都容貌秀丽，气质出众。尤其是坐在文皓月不远处的一位身着淡黄衣裙、气质清冷如菊的少女，偶尔看向云逸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嗯，这位姑娘长得倒是挺水灵……”云逸正暗自品评，忽然，他眼角余光瞥见花园角落的月洞门后，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虽然那人穿着普通仆役的衣衫，低着头，但云逸如今神识敏锐，过目不忘，几乎瞬间就认出了那人——正是兵部武库司的主事，王元奎！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这般鬼鬼祟祟？

云逸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端起茶杯，借着喝茶的动作，目光悄然锁定了那个方向。

王元奎显然没注意到云逸，他快步穿过月洞门，朝着相府更深处走去，看那轻车熟路的样子，绝非第一次来。

云逸的心沉了下去。文渊的府邸……王元奎……这两者之间，难道有什么关联？

他忽然觉得，这次文会，恐怕远不止“赏菊”那么简单。这看似风雅平静的相府花园之下，似乎也潜藏着不为人知的暗流。

“有意思……”云逸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这趟文会，看来是来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