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传奇 第37章 新居故人

封赏结束后的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礼部的官员便已等候在京畿大营外。

为首的是个面容清癯的中年官员，身着青色官服，见到云逸出来，立即上前躬身行礼。

下官吏部主事周文谦，奉旨为云将军送来官服印信。周主事态度恭敬，身后跟着两名小吏，一人捧着叠放整齐的骁骑尉官服，另一人托着沉甸甸的印信。

云逸还礼后接过，入手便觉这官服质地精良，用的是上好的江南绸缎，胸前绣着一只展翅雄鹰，正是骁骑尉的徽记。

那方铜印更是沉手，印纽雕成虎形，象征着武官的威严。

还有一事，周主事从袖中取出一卷文书，这是陛下赏赐的宅邸地契，位于城东安仁坊。下官已备好车马，云将军可随时前往查看。

云逸谢过周主事，待礼部的人离去后，石猛立即凑了上来，啧啧称奇：云头儿，这官服可真气派！比咱们在北境穿的强多了。

走，陪我去看看新宅子。云逸将官服递给石猛拿着，自己则小心收起印信和地契。

两人出了军营，沿着京城的主街往东而行。清晨的京城已经开始苏醒，早点摊子冒着热气，赶早市的百姓络绎不绝。

与昨日的喧嚣不同，此时的京城多了几分生活的烟火气。

安仁坊位于城东，离皇城不算太远，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段。

坊间的街道整洁宽敞，两旁种着槐树，这个时节正是枝繁叶茂的时候。循着地契上的地址，两人很快找到了一处黑漆大门的宅院。

就是这里了。云逸比对了一下门牌，只见大门上方已经挂上了一块崭新的匾额，上书两个鎏金大字，笔力遒劲，显然是出自名家之手。

推开厚重的木门，映入眼帘的是个规整的二进院落。

前院青砖铺地，左侧是门房，右侧是待客的厅堂。

穿过雕花的垂花门，后院的景致更显雅致。正房三间，东西各有一排厢房，院中一棵老海棠树亭亭如盖，树下还设有一套石桌石凳。

云头儿，这宅子真不错！石猛兴奋地四处查看，您看这木料，都是上好的楠木。这院子，这屋子，比咱们在北境的营房强太多了！

云逸细细打量着这个新家。宅子不算很大，但布局合理，处处透着精致。

正房内的家具一应俱全，都是崭新的红木打造，显然是礼部提前置办好的。书房里文房四宝齐备，卧房的床榻上铺着崭新的被褥。

确实是处好宅子。云逸满意地点点头。这宅子既不显得过于奢华招摇，又不失体面，对他这个刚在京城立足的年轻将领来说，再合适不过。

两人正在院中说话，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云爷！小的来给您道喜了！

云逸诧异回头，只见李小三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口，脸上堆满了笑容。

他今日穿了一身崭新的绸缎长衫，脚上是千层底的布鞋，整个人收拾得利利索索，与在北境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瘦猴？云逸大感意外，你怎么会在京城？你不是应该还在北境的火头军吗？

李小三将手中的礼物放在石桌上，用袖子擦了擦汗，笑道：云爷有所不知。上次您交代我留意那批军械的事后，我越想越觉得这事不简单。正好北境战事已了，我就托了些关系，想办法上下打点，这才调到了京城。

他压低声音解释道：我在火头军有个远房表叔，在京城的光禄寺当差，管着宫中采买的事。我求他帮忙，这才调到了京城的粮草调度处，虽然还是个火头军，但好歹是在京城了。

云逸这才明白过来。李小三这是为了帮他查案，特意想办法调来了京城。

这份心意，让他心里微微一暖。要知道，从北境调到京城，对一个普通火头军来说可不是易事。

你这家伙...云逸摇摇头，京城水深，你也要小心行事。

云爷放心，小的晓得轻重。李小三说着，神色忽然严肃起来，不过...有件要紧事得立即向您禀报。您上次让我留意的那批军械，最近在黑市上又出现了。

云逸眼神一凝，示意他到书房说话。石猛会意，主动到前院守着门口。

房内，李小三压低声音道：就在前天晚上，我在城南的黑市上见到有人在暗中出手一批制式弩箭。数量不多，只有二十副，但做工精良，绝对是军中的东西。

可看清来历？云逸追问。

对方很谨慎，交易都是通过中间人。但我偷偷靠近看了，那弩箭的箭镞上...李小三凑得更近，确实刻着那个鹰爪印记。

云逸沉吟片刻，在书房内踱步：能查到源头吗？

暂时还查不到。不过...李小三神秘地说，我打听到一个消息，这批货可能跟兵部武库司有些关系。据说最近武库司正在清点库存，或许与此有关。

兵部...云逸眉头紧锁。如果真是兵部内部的人在倒卖军械，那事情就复杂了。武库司掌管军械储备，若是这里出了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送走李小三后，石猛凑过来问道：云头儿，这事要不要立即禀报大将军？

云逸摇摇头：现在证据不足，贸然上报反而打草惊蛇。况且...他顿了顿，神色凝重，这是京城，不是北境。在这里，一句话、一个举动都可能引来意想不到的后果。

两人说话间，门外又传来一阵马蹄声。一个身着禁军服饰的军官在门前下马，身后还跟着两名侍卫。这军官约莫三十岁年纪，面容刚毅，步履沉稳，一看就是练家子。

云将军可在？军官在门外拱手，声音洪亮，卑职禁军骁骑营校尉赵闯，奉徐大将军之命，特来拜会云将军。

云逸连忙迎出门外还礼。骁骑营是禁军中的精锐，直属皇帝调遣，这位赵校尉看来是徐锐大将军特意派来照应他的。

赵校尉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赵闯爽朗一笑：云将军客气了。大将军特意嘱咐，要卑职好生照应云将军。这不，一早就赶来了。

三人到客厅落座，石猛机灵地去沏茶。赵闯是个爽快人，开门见山道：云将军初来京城，有些规矩卑职得先跟您说说，免得日后吃了亏。

还请赵校尉指点。

这第一，赵闯伸出食指，京城文武官员，表面上一团和气，暗地里却分作几派。以宰相文渊为首文官一派，以镇北侯徐大将军为首的武将一派，还有以荣亲王为首的宗室一派。云将军是北境军出身，自然算是我们这一系，但要小心别卷入其他派系的争斗。

他接着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京城世家大族盘根错节。光是称得上一流的世家就有八家，二流、三流的更是不计其数。这些世家彼此联姻，关系错综复杂。有些看似不起眼的人物，背后可能站着某个大家族。遇事要多加打听，不可贸然行事。

至于这第三...赵闯压低声音，神色严肃，陛下虽然英明，但朝中有些人...云将军应该明白。特别是司礼监的那几位公公，还有都察院的某些御史，这些人最是难缠。

云逸认真记下，这些提点确实很重要。他在北境时只需要考虑如何打仗，但在京城，要考虑的远不止这些。

赵闯又道：云将军如今是骁骑尉，按制应该在禁军中任职。不过大将军已经为您打点好了，暂时先在兵部挂个闲职，熟悉熟悉京城的环境。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这是兵部的任命状，您现在是兵部武选司的员外郎，虽然是个闲差，但正好可以熟悉一下兵部的事务。

云逸接过任命状，心中明白这是徐锐的特意安排。武选司负责武官的考核升迁，在这个位置上，确实能接触到很多信息。

送走赵闯后，天色已近黄昏。石猛也要回军营报到，临走前说道：云头儿，您如今在京城立了府，总得有几个使唤的人。明日我去军营里挑几个可靠的弟兄过来？

云逸想了想，摇头道：暂时不必。京城情况复杂，用人要格外谨慎。你先回去，有什么事我会让人去军营找你。

石猛离开后，宅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夕阳的余晖透过海棠树的枝叶，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云逸独自站在院中，望着京城特有的灰蒙蒙的夜空。这里没有北境清澈的星空，却有着更加复杂的人心。

他回想起今日接连来访的三人：李小三来自地下的黑市，带来了军械倒卖的线索；石猛是北境的袍泽，代表着他在军中的根基；赵闯来自朝廷的禁军，象征着他在京城将要面对的权力网络。

这三个人，仿佛预示着他在京城生活的三个不同层面。

兵部武选司...云逸轻声自语。这个职位看似闲差，实则大有可为。若是运作得当，或许能查出军械倒卖的线索。

他想起皇帝那句保持赤子之心的叮嘱，又想到徐锐大将军的悉心安排，心中渐渐有了计较。

在这座繁华而危险的帝都，他既要查明军械倒卖的真相，又不能辜负皇帝的期望和徐锐的栽培。

夜色渐深，云逸回到书房，点亮油灯。他将今日得到的信息一一整理，在纸上写下几个关键点：鹰爪印记、兵部武库司、黑市流通、朝中派系...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年轻的骁骑尉开始了他在京城的第一夜。书房的灯火一直亮到深夜，映照着云逸专注的侧脸。对他而言，这不仅仅是一个新的开始，更是一场新的挑战。

窗外，京城的更夫敲响了二更的梆子。云逸放下笔，吹熄灯火，却没有立即就寝。他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皇城的轮廓，心中已然有了打算。

明日，他就要以兵部武选司员外郎的身份，正式开始在京城的官场生涯。而那条关于军械倒卖的线索，也将成为他在暗中调查的第一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