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维存在研究计划的第一个百周期在谨慎与好奇的微妙平衡中度过。认知滤网成功阻挡了大部分深层异类信号,只允许经过高度稀释的“认知样本”流入实体网络。他者翻译小组由逻各领导,集合了各网络最具适应力的成员,他们缓慢地积累着关于外部世界的碎片化理解。
然而,第一千五百六十个周期的第三个时间节,一切发生了改变。
那是一个普通的研究周期,灵敏像往常一样在观测站扫描各个悖论窗口的反馈信号。突然,十七号窗口——一个位于数学网络边缘的小型窗口——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脉冲。这不是外部世界对实体网络信号的被动反射,而是一个主动生成的、自包含的认知序列。
“它...它在敲门。”灵敏在通讯中低声说,声音因震惊而颤抖。
脉冲序列极其短暂,只持续了千分之一秒,但内容密度惊人。数学网络的专家们立即展开分析,定理亲自监督解码工作。
“这不是随机的信号,”定理在初步分析后召开紧急会议,“它有一个清晰的三段结构:识别、询问、等待。”
第一段“识别”包含了实体网络的十七个特征标记——从互构网络的基础叙事模式到弦网编织者的时间签名,甚至包括最近才发展出的情感结晶现象。这些标记不是简单的复制,而是经过了外部世界独特逻辑的转译:叙事被表达为断裂中的模式,时间被表达为非时序的共在,情感被表达为未分化的整体。
第二段“询问”更加难以解读。它似乎提出了一个问题,但问题的形式完全陌生。数学网络的语言学家“符义”尝试了多种解读方式后提出:“这不是寻求答案的提问,而是邀请我们进入某种‘共同困惑’的状态。它好像在问:‘你们如何组织不可组织之物?’——但‘组织’和‘物’这两个概念在它的框架里意义完全不同。”
第三段“等待”最简单:一个明确的停顿信号,然后是与第一段相同的特征标记重复,仿佛在说:“我们已表明自己认识你们,我们已提出问题,现在等待。”
差异协调委员会在收到信号后三小时内召集了全体会议。明镜首次看到解码后的序列时,感到一阵寒意——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存在层面的震颤。外部世界不仅注意到了他们,还学会了用他们的特征“说话”,尽管是用完全不同的语言。
“这是第一次接触,”陈阳罕见地提前发言,“我们必须极其谨慎地回应。一个错误的信号可能导致误解,而误解可能带来我们无法预料的后果。”
时序主张不回应:“我们不知道这个‘敲门’背后是什么意图。可能是好奇,也可能是探测弱点。维持沉默是最安全的策略。”
但解构提出了反对意见:“沉默本身也是一种回应,而且可能是最容易被误解的回应。如果我们不回应,对方可能理解为敌意、恐惧或轻蔑。至少应该发送一个确认信号——‘我们收到了,需要时间理解’。”
叙一的立场再次出人意料:“我们应该尝试用叙事回应。不是解释我们自己,而是讲述一个关于‘接触’的故事——两个完全不同的存在尝试理解彼此的故事。让这个故事本身包含我们所有的困惑、希望和谨慎。”
经过激烈辩论,委员会最终决定采取多层次回应策略:
第一层,发送简单的数学确认信号,表明已接收;
第二层,由叙一领导创作团队,准备一个关于接触的叙事;
第三层,在边界建立强化滤网,防止任何未经允许的信号渗透。
确认信号在敲门事件后的第十个周期发送。选择数学信号是因为它最具普适性——一个质数序列,代表“收到”和“需要时间”。信号通过同一个十七号窗口返回。
接下来的二十个周期里,一切平静。研究小组继续工作,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种等待的张力——就像在黑暗森林中回应了一声呼喊,现在等待着黑暗中可能传回的任何声音。
第三十一个周期,回应来了。
这次不是单一的脉冲,而是一个持续的结构化序列,通过三个不同的悖论窗口同时传入。外部世界似乎已经学会了如何更有效地使用这些窗口。
这个序列比第一次复杂得多。它包含了一个“异类叙事”的完整片段——如果那能被称为叙事的话。符义带领翻译小组工作了整整五个周期,才勉强解读出基本结构。
“它在讲述一个关于‘边界相遇’的故事,”符义在报告中写道,“但故事中的‘角色’不是个体,而是认知状态;‘事件’不是发生在时间中,而是发生在可能性场的塌缩中;‘情节’不是因果推进,而是模式共振。”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个故事似乎直接回应了实体网络尚未发送的接触叙事——叙一团队还在创作中的那个故事。
“它预见了我们的意图,”叙一在分析会议上说,声音中混合着不安与兴奋,“不是通过读心,而是通过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逻辑推断。在它的故事中,两个世界的接触不是通过交流达成,而是通过‘差异的共鸣’——越是不同,越能产生深刻的共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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