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内的血腥气尚未散尽,黎明前的寒意却已刺骨。凌越站在院中,看着衙役和军士们默默清理着现场,抬走同伴的尸首和那几具冰冷的刺客。沈荆澜正忙着给受伤的人包扎上药,她的动作依旧轻柔,但微蹙的眉心和紧抿的嘴唇显露出她内心的不平静。周墨则脸色发白,显然被夜间的惊变吓得不轻。
秦虎简单处理了伤口,便提着刀护卫在凌越身旁,眼神如同警惕的猎犬,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刁贵的死,像一盆冷水,浇醒了凌越。他意识到,在宣府镇这盘棋上,自己之前还是太过“守规矩”了。对方根本不在乎什么王法、证据,他们动用的是最直接、最血腥的手段。若再按部就班地查下去,恐怕还没等找到确凿证据,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就会先被这黑暗吞噬。
必须改变策略!必须逼他们出来!
天刚蒙蒙亮,凌越便不顾一夜未眠的疲惫,径直前往总兵衙门求见杨钊。
这一次,他不再迂回,直接将夜间遇袭、刺客被灭口之事和盘托出,并将刁贵的部分口供(隐去了王保副将的具体名字,只说是军中高层)呈给了杨钊。
杨钊看着口供上那些触目惊心的内容,又听凌越描述了夜间的惨烈厮杀,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肌肉抽搐,最终猛地一拍桌子,花梨木的案几都被拍得裂开一道细纹!
“混账!无法无天!竟敢在老子眼皮底下行凶杀人!真当老子这总兵是泥塑的不成?!”他怒吼道,声震屋瓦。无论他之前对凌越有何看法,但刺杀钦差、军营行凶,这已经彻底触犯了他的底线,是对他总兵权威最**裸的挑衅!
“凌大人!”杨钊霍然起身,目光如电看向凌越,“你说,要老子怎么配合你?揪不出这群蛀虫和狼崽子,老子这总兵不当也罢!”
凌越要的就是他这句话。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杨军门,敌暗我明,常规查案已难以奏效。对方如此急切灭口,正说明我们触及其要害。如今之计,唯有打草惊蛇,引蛇出洞!”
“如何引?”
“对方如此在意刁贵这条线,无非是怕我们顺藤摸瓜,查到他们勾结胡商、倒卖军资、甚至制造白骨案的实证。”凌越眼中闪动着锐利的光芒,“那我们便给他们创造一个‘弥补’的机会。”
他压低声音,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请军门放出风声,便说昨夜虽遭袭击,但关键证物可伪称是刁贵藏匿的账本或信物已被我提前转移,藏于他处。并故意露出破绽,暗示藏匿地点可能在……黑山堡某处。那里是他们之前活动的主要区域,他们必然关心则乱。”
“同时,请军门秘密调动绝对可靠的心腹精兵,提前在黑山堡设下天罗地网。我们再派一队人马,大张旗鼓地护送一辆‘重要’的马车前往黑山堡,装作转移或起获证物的样子。对方得知消息,定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前来抢夺或销毁!届时,便可将其一网打尽!”
杨钊听完,眯着眼睛沉吟片刻,猛地一拍大腿:“好!就依此计!老子倒要看看,是哪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敢在宣府镇兴风作浪!老子亲自带队去黑山堡埋伏!”
“军门不可!”凌越连忙劝阻,“您需坐镇中军,稳定大局。埋伏之事,交给在下和马参将即可。还需您在此伴作不知,方能迷惑对方。”
杨钊想了想,觉得有理,便点头同意:“好!马参将!”
一直在旁紧张听着的马参将立刻上前:“末将在!”
“立刻从老子的亲兵营里挑选三百绝对可靠、嘴巴严实的弟兄,全部换上普通军户衣裳,分批秘密潜入黑山堡周围埋伏,听凌大人号令!若有差池,老子唯你是问!”
“末将遵命!”马参将深知责任重大,领命而去。
计策已定,整个宣府镇的战争机器开始悄然运转。一道道看似平常、实则暗藏玄机的命令发布下去。
当天下午,一条“凌大人遇袭受惊,但提前转移的重要证物无恙,不日将秘密运往黑山堡与原另一批证物合并查验”的流言,开始通过特定渠道悄悄散播。
同时,凌越居住的小院明显加强了守卫,气氛紧张。傍晚时分,一队精干衙役护送着一辆覆盖着厚厚毡布、显得异常沉重的马车,在一小队边军的护卫下,悄然驶出宣府镇,向着黑山堡方向而去。这一切,都“恰好”被某些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夜色再次降临,黑山堡废弃的烽燧和残破的营房在月光下如同蹲伏的巨兽,荒凉而诡异。寒风刮过旷野,发出呜呜的声响。
凌越、秦虎以及换了装束的马参将,带着数十名精锐,静静地埋伏在预定地点——一片能够俯瞰通往烽燧必经之路的干涸河沟里。其余伏兵则按照计划,分散埋伏在周围各个关键点位。
时间一点点过去,寒冷侵蚀着每个人的身体。但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大人,您说他们会来吗?”马参将压低声音问道,有些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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