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那位说客文士,值房内暂时恢复了寂静,只听得见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王砚看着凌越疲惫却依然锐利的侧脸,欲言又止。接连拒绝了几方势力,未来的路恐怕会更加艰难。
凌越却仿佛卸下了什么包袱,眼神反而更加清明。他重新坐回桌案后,目光再次投向那些零散的证物——诅咒人偶、水晶碎片、还有王砚整理出的那份提及泉州籍小火者“小珠子”的档案副本。
“王先生,”凌越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还记得处州矿案里,苏季康笔记本上提到的‘墨晶石’吗?那种产自海外、疑似用于‘无敌舰队’计划的特殊矿物。”
王砚一愣,不明白大人为何突然提起这个:“记得,大人。 笔记本上记载模糊,只说其性极脆,光泽特殊,于水火炼制中有奇效,具体用途成谜。大人是觉得……”
凌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镊子轻轻夹起一颗水晶碎片,对着烛火:“老匠人说它像西洋千里镜的碎片,但质地更脆。苏季康的笔记里也提到‘墨晶石’性极脆,且有特殊光泽……荆澜,你再仔细看看,这碎片的光泽和质地,与你所知的各种水晶、琉璃、乃至宝石,可有相似之处?”
沈荆澜闻言,再次接过碎片,极其仔细地观察,甚至再次动用了她那个小巧的随身药囊里的某种酸性液体进行极谨慎的微量测试操作。片刻后,她眼中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夫君,你这么一说……这种光泽和脆性,确实与我见过的任何天然水晶或人工琉璃都略有不同。它的折光似乎更……更诡异一些,而且耐酸性极差,倒像是……像是经过某种极高温煅烧又急速冷却形成的……类似‘玻璃’但又绝非普通玻璃的东西。”她顿了顿,努力回忆着,“我曾在师父留下的一本极其古老的海外异域杂记中看到过类似描述,说南海极深处有火山,喷发之物遇水急冷,可形成类似透明脆石……但那只存在于传说中。”
“高温煅烧……急速冷却……”凌越喃喃自语,眼神越来越亮,“处州矿案,他们私采‘墨晶石’,是为了什么?如果‘墨晶石’并非最终产物,而是某种……原料呢?经过特殊工艺处理,才能得到真正需要的东西?”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思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跳跃、连接。
“还有这个!”他猛地拿起那个诅咒人偶,指着上面的血渍,“荆澜,你确认这里面有南海特有的血竭和特殊煅烧过的贝壳粉。血竭……东南沿海……贝壳粉……海外……”
他猛地站起身,在值房内踱步,语速加快:“锦书无字案!江南织造局的‘隐迹墨’!那种需要特殊光线才能显现的密码!当时我们就怀疑与海外番邦有关!还有那种西洋奇毒‘恶魔之吻’的种子!它们来自哪里?很可能也是东南海外!”
王砚和沈荆澜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联想惊住了,屏息听着。
“边军白骨案!”凌越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那些导致军士发狂死亡的奇毒香料!来自西域‘拜火教毒蝎堂’?但阿古达木也只是外围棋子!真正提供毒药的是谁?‘老先生’!他的根基在海外‘蓬莱岛’!但他却能轻易获取西域奇毒?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的网络遍布海陆,不仅能从东南沿海获取资源,还能联通西域!”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水晶碎片和人偶血渍上。
“还有眼前的宫闱案!这人偶上的血,作为标记……标记给谁?谁能感知这种混合了特殊血竭和贝壳粉的气息?很可能就是下咒者本人,或者其同党!而这个人,极有可能……精通海外异术!甚至可能……本身就来自海外!”
“这小珠子,籍贯福建泉州!那是大明最重要的海港之一!通往南洋、西洋的门户!他出现在这里,负责传递消息……这绝不是巧合!”
凌越猛地停下脚步,看向王砚和沈荆澜,眼中闪烁着骇人的光芒:“你们发现没有?从江南织造局到宣府边镇,再到处州矿难,直至眼前这皇宫大内!所有的案件,背后似乎都若隐若现地缠绕着同一条线——一条从东南海外延伸进来,勾结朝堂宦官徐公公,利用奇物、异毒、诡术,试图渗透、破坏、甚至可能颠覆大明的黑线!”
“而这条线的总源头,就是那个神秘的‘老先生’!他提供的‘恶魔之吻’种子、奇毒香料、‘墨晶石’的线索、乃至可能处理过的‘墨晶石’产物比如这水晶碎片、以及这种诡异的海外诅咒标记术……这一切,都指向他!”
王砚听得冷汗涔涔,声音发颤:“大人……您是说,从始至终,我们侦破的那么多案子,其实……其实都是在和同一个庞大的阴谋对抗?这‘老先生’……他到底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凌越冷笑,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望向紫禁城的深处,“处州私采矿产,可能为了获取原料制造特殊器物比如这种诡异水晶;东南沿海与倭寇、番邦勾结,可能为了输送物资、传递消息、甚至引入武力;边军投毒,为了制造混乱、削弱国防;现在,他的手甚至伸进了皇宫大内,用这种诡术进行标记、诅咒、窃取……其所图,绝对不仅仅是钱财或者权位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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