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锁的失踪,如同又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凌越心头。帐内弥漫着刺鼻的迷烟气味,两名衙役被冷水泼醒后,兀自头晕目眩,只记得似乎闻到一股甜香,便不省人事。窗户洞开,窗外泥地上有几个模糊不清的脚印,指向营地外围杂乱的工棚区,再往外便是山林,追踪难度极大。
“大人!苏季康没事!石屋那边是有人在远处用箭射了浸了火油的棉絮进来,故意制造混乱,火势很小,很快就被扑灭了!”秦虎急匆匆赶回来禀报,看到帐内情形,也是脸色铁青,“妈的!中了这帮杂碎的调虎离山之计!”
对手的狡猾和嚣张,简直令人发指。一边灭口周老爹,一边佯攻苏季康,真正的目标却是看似不那么起眼、但证词同样关键的少年石锁!这套组合拳,精准地打在凌越防御的薄弱环节,显然对营地的人员布置和凌越的心理都极为了解。
凌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对手得意。石锁失踪,生死未卜,必须全力搜寻,但眼前的调查绝不能停滞。
“秦虎,立刻派人,以搜寻走失矿工为名,封锁所有出山要道,并对营地周边山林进行拉网式搜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凌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加派三倍人手看守苏季康,没有我的命令,哪怕天塌下来,也不准任何人靠近!再调一队可靠的人,将这大帐给我围成铁桶一般!”
“是!”秦虎领命,眼中凶光毕露,恨不得立刻将那些藏在暗处的老鼠揪出来碎尸万段。
安排完这些,凌越深吸一口气,将目光投向一旁几乎吓瘫了的潘知府。潘世仁此刻面无人色,浑身筛糠般抖动,刚才那场针对性的劫掠或者说灭口,显然也深深震慑了他,让他切实体会到对方手段之酷烈,根本不留任何余地。
“潘大人,”凌越的声音冷得像冰,“你现在还觉得,你能独善其身吗?周老爹死了,石锁失踪了,下一个,会不会是你?或者……你的家人?”
潘世仁扑通一声瘫软在地,涕泪横流:“按察使大人……救救我……救救下官……下官……下官什么都说!只求大人保住下官一家老小的性命!”
“那要看你能拿出多少诚意了。”凌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苏季康交代的,只是冰山一角。你们贪墨矿银、私采禁矿,总要有账目往来。真正的账本在哪里?别跟我说府衙里那几本糊弄朝廷的玩意儿。”
潘世仁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磕头:“有!有真账本!不在府衙……就……就在这矿场上!苏季康那厮狡猾,真账本一式两份,一份他自己藏着,另一份……另一份在……在矿场账房后面,地下有一个暗格,钥匙……钥匙在已故的刘账房身上,他……他这次也被埋在东三区下面了……”
已故的刘账房?凌越眉头一皱。这倒是个死无对证。
“暗格位置除了你和刘账房,还有谁知道?苏季康知道吗?”
“苏季康应该不知道另一份的存在……是……是下官私下让刘账房做的备份,以防万一……”潘世仁眼神闪烁,显然当初留这一手也是为了将来要挟苏季康或者徐公公。
“带路!”凌越毫不废话。
此刻的潘知府已是惊弓之鸟,为了活命,无比配合。在凌越、秦虎和一小队绝对可靠的亲信衙役“护卫”下,一行人再次进入已然戒严的矿场区域,来到那片已成废墟的账房区。
账房就在东三区边缘,此次也受到了波及,房顶塌了半边,门窗扭曲,里面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散落的账簿纸张和碎裂的文具。救援队之前粗略搜查过这里,抬出了几具尸体,并未发现异常。
潘世仁哆哆嗦嗦地指着角落里一个巨大的、被落下的房梁砸塌了一半的铁皮柜子后面:“就……就在那后面……墙壁底下……有一块活砖……”
两名衙役上前,费力地移开破损的铁皮柜,清理掉碎砖烂瓦,果然在墙根处发现了一块略微松动的地砖。撬开地砖,下面是一个不大的空间,放着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铁盒。
秦虎亲自将铁盒取出,检查无误后,递给凌越。
打开铁盒,里面果然是厚厚几本账册。纸张陈旧程度不一,显然记录了多年来的账目。
凌越拿起最上面一本,随手翻开。只是看了几页,他的脸色就变得无比难看。
这账目记录之详细,数额之巨大,触目惊心!
与府衙上报朝廷的“正账”截然不同,这本“暗账”清晰地记录着处州银场多年来触目惊心的贪腐黑幕:
白银产量大幅虚报: 实际产出远低于上报数额,差额白银被直接侵吞。仅最近三年,亏空就高达惊人的十五万两之巨!
物资采购价格虚高: 矿镐、灯油、撑木、火药等所有物资的采购价,均比市价高出数倍甚至十数倍,差价自然流入了私囊。
矿工工钱层层克扣: 朝廷拨发的工食银,经过层层盘剥,发到矿工手中的不足三成!且常常拖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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