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越一行人带着从那狭窄缝隙中拼死取得的证据,重新回到地面。阳光刺目,空气却依旧压抑沉重。救援工作仍在继续,但气氛明显不同以往——秦虎调来的亲信衙役已经接管了关键区域的守卫,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靠近的人,包括那些原本的矿场巡丁和管事。潘知府被“请”到了他自己的帐篷里“休息”,名义上是惊惧过度需要静养,实则已被软禁。
临时清理出来用作按察使行辕的大帐内,凌越顾不上清洗额角的伤口和满身的尘土,立刻将那本皮面笔记本和两件特制注液锥放在铺着地图的桌案上。王砚连忙端来清水和干净布巾。
“大人,您先处理下伤口……”王砚看着凌越额角凝固的血迹和灰土,担忧道。
“无妨,先看这个。”凌越摆摆手,目光紧紧锁在那笔记本上。他小心翼翼地用湿布擦拭掉封面的泥污,那海浪古船的徽记更加清晰了些。翻开内页,虽然有些纸张被泥水浸润,字迹略有模糊,但大部分内容仍可辨认。
王砚和凑过来的秦虎也屏息凝神地看着。笔记本里那些复杂的符号、方程式和结构图,他们看不太懂,但“蚀岩水”、“效果评估”、“支撑点”、“用量计算”等字眼,以及那清晰的矿洞结构标注,足以让他们明白这东西的份量。
“蚀岩水……注入岩层薄弱点和支撑木连接处……预计产生剧烈腐蚀和可控爆裂效果……”凌越低声念着其中的几段记录,越念心越沉,“果然……果然是用这种歹毒手段!”
他指着笔记本上一处结构图:“你们看,这里标注的正是东三区主巷道与几个副洞的连接支撑点。苏季康计算得非常精准,在这些关键节点同时使用蚀岩水,足以引发连锁崩塌,造成大面积塌方的假象!”
秦虎一拳砸在桌案上,怒道:“这个天杀的苏季康!老子这就去把他拎过来,大刑伺候,看他还嘴硬!”
“不急。”凌越按住他的肩膀,眼神冰冷,“光有这个笔记本,他完全可以狡辩是他人栽赃或只是理论研究。我们需要更直接的、无法辩驳的证据,证明他确实实施了这一切,并且指出他还有没有同党,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拿起那两件特制的注液锥。这是精钢打制,中空,尾部有螺旋接口,可以连接皮囊或竹管,尖端异常锋利坚硬,专门用于破开岩石缝隙注入液体。
“周老爹,”凌越转向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的老矿工,“这种工具,矿上常见吗?”
周老爹仔细看了看,肯定地摇头:“回大人,绝非常见。矿上打眼放炮,用的是钢钎和锤子,或者粗点的钻杆。这种精巧又邪门的东西,老汉我挖了一辈子矿,从没见过。倒像是……像是那些西洋工匠或者炼丹道士鼓捣出来的玩意儿。”
凌越点点头,这和他的判断一致。苏季康长期负责苏家海外生意,接触西洋奇技淫巧和异域方术,弄到这种东西并不奇怪。
“笔记本上提到,蚀岩水作用后,除了腐蚀痕迹,还会在特定条件下留下极细微的爆裂残屑,因其含有特殊矿物成分,颜色会异于寻常火药。”凌越沉吟道,“我们必须找到这些物理证据!”
他再次铺开那张根据幸存者描述绘制的、略显粗糙的矿洞结构图,目光落在几个被标注为“严重塌陷”和“已清理通道”的区域。
“秦虎,立刻再去请几位像周老爹一样经验丰富、绝对可靠的老矿工过来。王先生,准备纸笔,详细记录。”凌越指令清晰,“我们要根据笔记本上的记载和矿工们的经验,重新分析坍塌点的分布和特征!”
很快,另外三位在矿工中颇有威望、家人也在此次灾祸中遇难或失踪的老矿工被请了进来。他们得知凌越要彻查真相,都十分配合。
凌越没有透露笔记本的具体内容,只是以勘查坍塌原因为由,引导他们回忆和描述各处坍塌点的具体情况。
“回大人,西边那个岔洞塌得最怪,”一位姓李的老矿工指着图纸上一处标记,“那地方石头硬得很,往年从没出过事。这次塌下来,碎石头茬口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一样,酥得很!”
“对对!”另一位张姓矿工补充道,“还有连接主巷道的那个老硐室,塌得也邪门。那儿的撑木都是上好的松木,用了不到两年,结实着呢!可塌的时候,好几根都是从中间齐刷刷地断的,断口还泛着一种说不出的怪色,不像自然压断的。”
“怪色?是不是有点发青绿色?”凌越立刻追问。
“哎!大人您怎么知道?”张矿工惊讶道,“确实有点那种颜色,当时还以为是沾了啥铜锈呢!”
凌越与王砚、秦虎交换了一个眼神。线索对上了!
根据几位老矿工的描述,结合笔记本上的记录,凌越拿起炭笔,在结构图上圈出了七八个关键点。
“你们看,”他指着这些点对王砚和秦虎分析道,“这些坍塌点,并非受力最重的地方,也并非地质最薄弱处。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是整个矿洞支撑结构的关键节点,或者是主要承重岩柱的根部!一旦这些点同时出问题,就会像抽掉了房梁的榫卯,引发全局性的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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