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娄家村仿佛被扣在一口巨大的黑锅底下,只有打谷场上几处熬药的篝火和零星火把,勉强撕开一丝令人不安的光亮。药味、石灰味、还有那若有若无的腐臭气息混合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沈荆澜指挥着人手,将熬好的第一锅药汤分发给症状较轻的村民和值守的兵丁。药汤苦涩的气味弥漫开来,暂时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希望。周墨仍在验棚里对着那些毒菌样本埋头苦干,眉头紧锁,不时发出沉重的叹息,显然进展艰难。
凌越站在帐篷口,望着黑暗中沉寂的村落,手中紧握着那铁盒。证据虽已到手,指认徐公公和“老先生”却非易事,远水难解近渴。眼下最紧迫的,是稳住娄家村的局面,防止疫情进一步恶化,并找到更直接的解毒线索。
然而,恐慌如同沼泽中的瘴气,并非几碗药汤就能轻易驱散。
起初只是角落里压抑的啜泣和呻吟。但随着夜色加深,一些服药后并未立刻好转、甚至因毒菌猛烈而病情加重的村民开始焦躁起来。痛苦的喘息声、绝望的哀嚎声在死寂的村落里被放大,不断刺激着所有人紧绷的神经。
“没用的……这药根本没用!” “喝了还是难受……呕……” “官府是不是骗我们的?是不是想让我们在这里等死?” “他们自己人怎么没事?肯定有解药不给我们!” 低语、猜疑、抱怨如同瘟疫一般,在黑暗中悄然传播、发酵。
突然,村东头传来一声凄厉至极的哭嚎:“狗剩!我的儿啊!你醒醒!你睁开眼看看娘啊!”是一个妇人失去了孩子的悲鸣,那声音撕裂夜空,充满了无尽的绝望和疯狂。
这声哭嚎如同点燃了导火索!
积聚的恐惧和绝望瞬间被引爆! “不行!不能再等了!留在这里就是死!” “冲出去!出去才有活路!” “官府不给我们活路,我们就自己闯!” 黑暗中,人影开始骚动,最初是三五人,很快汇聚成十几人、几十人!他们拿着锄头、木棍、甚至只是空着手,眼睛里燃烧着绝望带来的疯狂,朝着村口封锁线的方向涌去!
“拦住他们!快拦住他们!”刘守备声嘶力竭地大吼,额上青筋暴起。
兵丁们慌忙举起长矛组成人墙,试图阻拦。但面对那些状若疯魔、完全不顾生死的村民,他们的呵斥和威慑显得苍白无力。人群冲击着防线,哭喊声、怒骂声、兵刃碰撞声、呵斥声响成一片,混乱迅速升级!
“大人!不好了!村民暴动了!要冲封锁线!”王砚气喘吁吁地冲过来报信,脸上带着惊惶。
凌越脸色铁青,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秦虎呢?” “秦大人正带人在村口死守!但人越来越多,快顶不住了!有些兵丁也慌了手脚,怕被传染,不敢硬拦!”
一旦防线被冲垮,这些携带毒菌的村民涌入外界,疫情将瞬间扩散,后果不堪设想!而混乱之中,必然死伤惨重!
“跟我来!”凌越没有丝毫犹豫,抓起佩刀,大步流星冲向村口。沈荆澜见状,毫不犹豫地抓起药箱紧跟上去。
村口已是一片混乱。火把摇曳,人影幢幢。秦虎带着捕快和部分忠勇的兵丁组成一道单薄的人墙,拼命抵挡着冲击。许多村民已经彻底失去理智,面目狰狞地向前冲撞,甚至用手去抓挠兵刃。几个兵丁的脸上身上已经挂了彩,防线岌岌可危。
“放我们出去!” “你们这些狗官!就是想我们死!” “跟你们拼了!”
凌越冲到人墙最前方,猛地拔出佩刀,刀身在火光下划出一道寒光,他运足中气,声如雷霆炸响:“都给我住手!”
这一声大喝蕴含着他久居官位的威严和此刻不容置疑的决心,竟暂时压过了现场的喧嚣。疯狂冲击的村民动作一滞,目光纷纷投向了他。
“本官凌越!按察使司副使!”他目光如电,扫过一张张疯狂或麻木的脸,“我已查明,此疫乃人为投毒!真凶正在追查!解药也在全力配制!你们此刻冲出去,不仅自身难保,更会将毒疫带给父母妻儿,带给十里八乡的乡亲!你们想害死所有人吗?!”
这话如同冰水泼下,让一些尚存理智的村民露出了迟疑和恐惧。
但绝望很快再次淹没理智。 “骗人!你们就是骗人!” “留在这里也是死!” “死了也要拉垫背的!”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几个彪悍的村民红着眼睛就要往前冲!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混乱中,不知从哪个角落,突然飞出几块石头,精准狠辣地砸向兵丁组成的人墙!同时,一个尖利的声音在人群中嘶喊:“官爷们要放箭了!要杀光我们灭口了!冲啊!不冲就没命了!”
这声音极具煽动性,瞬间将村民最后的恐惧点燃成了疯狂的斗志!人群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向前冲击!
“谁?!谁在胡说八道!”秦虎怒吼,却根本无法在混乱中找到声音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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