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卫戍司令长官部,现在设在原国民政府的一栋西式办公楼里。
此刻,楼内戒备森严,气氛却有些古怪。
地下的作战会议室里,巨大的沙盘上,还摆着日军第六师团被全歼的态势,代表**的蓝色箭头,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扎进了代表日军的红色包围圈里,犬牙交错,瞧着是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可围着沙盘的几个将领,脸上却没几个有喜色的。
唐生智背着手,穿着一身笔挺的将官呢,在沙盘前头来回踱步。
他那张向来板着的、不苟言笑的脸上,此刻正混杂着兴奋,担忧,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诸位。”
他停下脚步,目光扫过手下几个心腹将领。
“南京大捷,举国欢腾。委员长亲自发来嘉奖电,称此役为开战以来之最大胜利。”
他顿了顿,声音拔高了一些。
“李逍遥和他的独立旅,打出了我们中**人的威风,这是党国的荣耀,也是我们南京全体守军的荣耀。”
他先给这事儿重重地定了调子。
几个将领立马心领神会地附和起来。
“是啊,司令,这一仗打得太解气了,把淞沪会战憋的那口鸟气全给出了。”
“阵斩日军一个现役师团长,这在开战以来可是头一回啊。”
“李逍遥这个年轻人,确实是能打。”
唐生智抬手摆了摆,让他们打住。
他话头一转,语气沉了下来。
“但是,我们也要清醒地看到问题。”
“这一仗,李逍遥的独立旅,伤亡惨重。我刚刚拿到的报告,他们已经减员三成多,可以说是伤了元气,急需休整。”
他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指了指沙盘上代表独立旅的那面蓝色小旗。
“能打的部队,是党国的宝贵财富,是抗战的本钱,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消耗在南京城里。”
这话听着,句句都是体恤下属,爱惜羽毛。
可熟悉唐生智为人的几个心腹将领,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
这是敲打,也是个引子。
一个不属于中央军嫡系,甚至还带点“红”的部队,在他唐生智的地盘上,打出了这么大的名堂,声望一天比一天高,现在全南京城的军民,都快只知有李逍遥,不知有他这个卫戍司令长官了。
他这个司令长官的面子,往哪儿搁?
更要紧的是,这支部队现在已经成了整个南京城防的顶梁柱,所有人都指望着他们。
再这么下去,他这个名义上的最高指挥官,怕不是要被底下人给架空了。
“司令说的是。”
一个心腹参谋立刻心领神会地接上了话茬。
“独立旅是能打,但毕竟不是我中央军的嫡系部队,人心隔着肚皮。南京城防的核心要地,还得靠我们自己的部队来掌握。”
那参谋看了一眼唐生智的脸色,继续说道。
“卑职以为,应当立即将独立旅调往二线进行休整。至于光华门和中华门这两处最重要的防务,可以交由我们更可靠的部队来接替。”
唐生智听着,不吭声,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眼睛却看向了另一个一直没说话的将领,他的参谋长。
会议开得很快,有些话不用说透,大家心里都有数。
等其他人都领命而去,唐生智单独留下了他的参谋长。
会议室的门一关上,他脸上的那点笑意,也收得一干二净。
他走到窗边,掀开厚厚的窗帘,看着远处城头那面在硝烟中飘扬的青天白日旗,半天没有说话。
“你怎么看?”
他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参谋长晓得他问的不是战局,而是李逍遥。
“司令,李逍遥是把双刃剑。”
参谋长的声音压得很低。
“用好了,能为我们杀敌立功,为司令您的履历添上光彩的一笔。用不好,怕是会尾大不掉,反客为主。”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而且,我听说,他和延安那边的电台联络,一直都没有断过。”
这话,像根针,正好扎在了唐生智的心窝子里。
这才是他最担心的。
他当初主动请缨守南京,是立了军令状的,喊出了“与南京共存亡”的口号,是做给委员长和全国百姓看的。
可仗打到这份上,第六师团是没了,可城外又来了更多的鬼子,还有那什么闻所未闻的攻城重炮。
傻子都看得出来,南京守不住了。
他唐生智,可不想真给这座城池陪葬。
他背着手,在屋里转了好几圈,心里的那个念头,越来越清楚,也越来越坚定。
他猛地站住,扭头看着参谋长,用不容商量的口气,下了一道密令。
“你,立刻,秘密联络我们自己人控制的江防部队。”
“让他们从现在开始,悄悄搜集和控制下关码头所有能找到的船。”
“不管是公司的火轮,还是老百姓的民船,一条都不许放过,全部以军事征用的名义控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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