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将军府那两扇厚重的朱漆大门,在一声悠长的吱呀中,缓缓洞开。
门外,禁军统领萧烈立于马前,面容冷硬如铁。
他身后,是数百名盔明甲亮的禁军,沉默得像一片钢铁浇筑的森林。风吹过,唯有玄色旗帜发出猎猎的声响,那股肃杀之气,让整条长街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他奉陛下之命,前来“恭迎”戚将军回宫。
三日以来,陛下的龙颜一日比一日阴沉,紫宸宫的低气压,让所有宫人连呼吸都成了罪过。
萧烈很清楚,那位喜怒无常的君主在等什么。
等他那只嘴上骂得凶,实则一戳就软,既会伸爪又不敢真挠的“小野猫”,被重新带回去。
然而,当门内那道身影走出时,萧烈诧异地扬起了眉。
来人穿着熟悉的月白色长袍,面容和三日前相比,变了,又好像没变。
三天前的“戚将军”,裹在这身长袍里,身形单薄得空空荡荡,风一吹就能折断,浑身都透着一股将死的病气。可现在,即使身上的衣服再宽松,依旧遮挡不住了布料下流畅饱满的肌肉线条,隐约勾勒出挺拔的轮廓。
来人每一步都走得沉稳至极。落地无声,却沉沉擂在每个人的心口,带着千钧之势。
那张脸,三天前还白得像纸,眼底是挥之不去的疲惫与警觉。此刻,却面色温润,血气充盈,一双凤眸清明而又锐利。
抬眼扫视了一圈围在将军府外的禁军,平静得像一口无波的寒潭,深不见底,仿佛能将所有窥探的视线尽数吞噬。
萧烈的认知被狠狠撞了一下。
这是同一个人?区区三日,一个油尽灯枯的病人,竟能脱胎换骨至此?所谓“龙气续命”,真有这般神效?那为何在北疆时,效果时好时坏,甚至让陛下亲眼看着他“断气”?
甚至在养在陛下身边情况不仅没好反而更加严重。
不,这根本不是什么病愈,这是……换了个人!
眼前这道身影,才真正符合传说中那个横扫千军、令敌寇闻风丧胆的大晏战神形象!
无数疑云在萧烈脑中翻涌,但他还记得此行任务。
他上前抱拳行礼,声音维持着平稳,目光却化作利钩,死死盯着对方的脸。
“戚将军,三日不见,您的气色……好了许多。”
萧烈刻意加重了“许多”二字,试图从那张脸上捕捉到一丝一毫的破绽。
然而,对方只是微微颔首,脸上没有半分被试探的慌乱,语气平直得听不出任何波澜。
“劳烦萧统领挂心,也谢陛下恩典,臣回家休养,已无大碍。”
是戚清越。他的声线比戚清辞要低沉,少了那份少年人的清亮,多了几分成年男子的醇厚与冷冽。这细微的差别,却让萧烈心神剧震。
不对!眼前的人绝对不对!这不是陛下心尖上那个人!
从前戚清越在边疆驻守,萧烈并没有与之接触过。
可他太熟悉被陛下放在身边的“戚将军”了——表面清冷孤高,眼底却永远藏着一触即发的惊惶与鲜活。可眼前此人,从骨子里,从每一寸肌理中,都散发着一种“真实”的强大与沉稳,就像一柄带着致命危险的利剑,收在鞘中,引而不发。
“将军,请。”
萧烈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侧身让开道路,引着戚清越走向那辆奢华的马车。他的职责,只是将“戚清越”带回皇宫。
至于真假,自有陛下亲自裁断。
戚清越步伐稳健地登车,在软垫上坐下,腰背挺得笔直如枪。全程,没有戚清辞那种坐立不安的小动作,也没有用余光偷偷地瞄向四周。
他就那么坐着,如同一尊完美的玉雕,静默,却充满了力量感。
马车缓缓启动,碾过青石长街,驶向那座金碧辉煌的皇宫。
紫宸宫,御书房。
晏北玄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软榻上,指间正捻着那只前几日被他摔坏,又命人粘好的木鸟。那道横贯鸟身的细微裂痕,是他这三日烦躁的具象化。
那个小骗子。
回家三天,一个字的消息都没有。将军府被戚镇远护得如铁桶一般,他派去的禁军,竟连门都进不去。
派出的探子更是一个不少的被丢出来。
无法掌控。
晏北玄的指尖,在那裂痕上反复摩挲,力道渐重。他竟有些想念那小子在心里骂他的声音了,虽聒噪,却证明那东西还鲜活地属于他。他甚至想起了那小子被逼急了,眼眶泛红,却还死死瞪着他的模样,像只张牙舞爪却毫无威胁的奶猫。
这偌大的宫殿少了一个人,居然会显得如此的空旷寂寥。
“陛下,戚将军已带到殿外。”内侍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晏北玄的唇角,终于勾起一道极浅的弧度。
回来了。
他放下木鸟,懒懒坐直身体,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而复得的愉悦。
“让他进来。”
殿门开启。一道挺拔的身影,逆着光,踏入殿中。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