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清辞离开的第三年。
帝京落下了第一场雪。
早朝的金銮殿内,空气比殿外的风雪还要寒冷刺骨。
晏北玄走上龙椅,龙靴踩在被岁月磨平的金砖上,悄然无声。
他每向前一步,阶下百官的头颅便垂得更低一分。
大殿之内,呼吸声都消失了。
所有人死死盯着地面,只敢用眼角的余光,去瞥那道被宫灯拉得细长的影子。
三年的光阴,让那道影子一年比一年单薄。
时至今日,他身上那件象征着无上权柄的玄黑龙袍,已经显得那么空旷。
晏北玄的脚步没有走向那张龙椅。
他在大殿的中央站定。
那双曾经睥睨天下的眼睛,如今什么也看不见了,只剩下一片空洞和死寂。
他的视线缓缓移动,从左至右,逐一扫过下方每一个僵硬的后颈。
轻轻吐出三个字。
“朕,退位。”
金銮殿站立的大臣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怀疑自己刚刚耳聋听错了。
“啪嗒。”
一声脆响。
年迈的御史大夫手一抖,玉笏脱手,直直砸在金砖上。
那声音在空旷的殿宇里弹跳、回荡,尖锐得像一根针。
百官之首,镇国将军戚清越猛然抬头,那张素来沉稳的面孔上,露出不理解的神情。
“陛下!三思!”
晏北玄的目光终于有了焦点,直直地钉在戚清越的脸上。
那眼神里,没有三年前的恨,没有两年前的疯,什么都没有了。
他现在只想赶紧处理完这一切去找他的阿辞。
“戚清越,朕命你辅佐新君。”
“太子晏安十岁,归还大政。”
三年前戚清辞一声不吭消息,众大臣还没来得及高兴,又迎来了疯魔的帝王,手段远比戚清辞狠厉。
谁碰,谁死。
晏北玄最后看了戚清越一眼,那眼神深处,是一种无人能懂的解脱。
“这江山,朕安排好了。”
他的声音里,是尘埃落定的倦意。
“现在,朕要去寻朕的江山了。”
话音落下。
他抬手,摘下了头上的十二旒冕冠。
没有扔。
他只是松开了手。
那顶沉重的、象征天下权柄的冠冕,从手中最高处,笔直坠落。
“哐——”
巨响震耳!
玉珠迸裂,金饰扭曲。无数细小的玉石颗粒在光滑的金砖上疯狂滚动,四散而去。
接着,是他身上的龙袍。
他面无表情地解开盘扣,一、二、三。
然后,他将这件承载了半生枷锁的衣物褪下,像丢弃一件无用的垃圾,随手扔在脚边。
只余一身素白的中衣。
那道单薄的白色身影,在空旷冰冷的殿堂里,震惊了所有人。
他转身,没有再看那张空悬的龙椅一眼。
一步。
又一步。
……
江南,济州,城南。
巷子深处有家新开的客栈,名“安之若宿”。
掌柜的是个年轻公子,姓戚,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听曲儿,晒太阳。
这日午后,暖阳正好。
戚清辞半阖着眼,指尖在扶手上悠闲地敲着拍子。
他正盘算着,晚上是吃蟹粉狮子头,还是街头的小吃。
就在这时,一个伙计连滚带爬地冲进院子。
“掌……掌柜的!外头……外头来了个找您的怪人!”
“不见。”
戚清辞眼皮都未抬一下,清静被打扰,让他声线里带了些许不悦。
“可……可他说他姓晏……”伙计也很为难,“他说,他丢了个顶顶要紧的宝贝,找了整整三年,踏遍了九州四海,要是再找不着……”
“他就要死了。”
戚清辞指尖的节拍,骤然停止。
他缓缓睁开眼,那双总是含着三分笑意的杏眼里,笑意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错愕。
姓晏?
那个yan?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猛地窜上后颈,他全身的肌肉在刹那间绷紧。
【不可能!我的‘绝对踪迹屏蔽器’呢!这是最高级别的道具!】
戚清辞赶紧检查起脑海里面的饿屏蔽器。
屏蔽器运行正常。
这个仪器能屏蔽一切玄学、法术、科技手段的追踪与定位。
晏北玄是怎么找到他的?
难不成......
他懂了。
那个疯子……
他没有用任何道具。
他用了最笨、最蠢,也是最疯狂的法子。
三年。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他用自己的双脚,一寸一寸地丈量了这片广阔的土地。
他靠着对自己的了解,靠着记忆里那些虚无缥缈的习惯与喜好,靠着近乎病态的执念与推算……
他硬生生,把自己“算”了出来。
戚清辞从摇椅上坐直了身体,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站起身,穿过庭院。
他没有躲。
事到如今,躲,是躲不过了。
他停在通往大堂的月亮门边,向外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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