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如陈晚风此刻的双眸。
医务室的灯光是这片黑暗中唯一稳定的光源。
陈晚风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那份前往南非德班的国际救援志愿者报名表。
表格上的字迹工整,项目清晰,唯独签名处还是一片刺眼的空白。
笔尖悬在纸张上方,仿佛被无形的丝线吊着,承载着千钧重量。
这一步踏出,意味着他将主动离开这座自我禁锢的堡垒,离开这个充满了林知意气息的地方。
放在桌角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显示着一个来自挪威的跨国号码——是他小姑陈亚。
陈晚风微微蹙眉。
陈亚了解他的作息,通常不会在这样深的夜里联系他。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接通了电话,语气是他惯常的平淡:“喂,小姑。”
“阿风,”陈亚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带着一丝紧绷感,似乎努力想显得轻松,“没打扰你休息吧?”
“没有。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陈亚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就是……小姑这边在奥斯陆的业务暂时告一段落,可能会多待一段时间。这边冬天虽然冷,但雪景很纯净,氛围也安静,跟国内不一样。我看你这些年一直没怎么放松过,要不要……过来散散心?”
陈晚风沉默着。
他知道小姑是关心他,但他也在斟酌着想拒绝陈亚。
见他不语,陈亚的语气更加柔和:“说不定……换个全然不同的环境,心情也能开阔些。这里人少,安静,也许……能遇到些意想不到的……风景。”
她脑海中闪过那个围着红围巾的身影,她也想带晚风来碰碰运气。
万一呢?万一那个身影真的就是林知意,万一他们能在这异国他乡奇迹般地重逢呢?
她不敢直接说,怕给了他希望又让他绝望,只能用这种隐晦的方式给他带来一点希望。
“小姑。”陈晚风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谢谢你,但是我想守着知意。”
陈亚的心猛地一沉,喉咙像是被堵住。
她听出了侄子话语里的痛苦和执拗,她几乎要冲口而出“我好像看到林知意了”,但哥哥陈维忠严厉的警告却在她脑子里萦绕。
“阿风……”她再开口时,充满了无力感,“人总要向前看。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为了我们这些关心你的人。”
“来挪威放松一下,好吗?就当……就当是陪陪小姑,行吗?” 她几乎是在哀求。
“不了,小姑。”陈晚风的拒绝干脆利落,看着桌上那份摊开的报名表,“我打算去南非。”
“什么?不会是德班吧?!”陈亚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担忧,“这太冒险了,那里现在是人间地狱,洪水、瘟疫、还有个暴乱,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作为亲人,她首先考虑的是他的安全。
“那里需要医护人员。”陈晚风的理由依旧简单,“我已经决定了。”
“阿风,你听小姑一句劝,你的状态……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没必要用这种方式。”陈亚几乎是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来挪威,或者去世界上任何一个安全的地方散心都好,就是不能去南非。”
“小姑,”陈晚风打断她,声音低沉却平静,“我不是去散心,也不是去证明什么,我想替知意去做她想做的事。”
“……”
电话两端,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陈亚所有已经到了嘴边的劝阻和道理,都被这句轻飘飘的话彻底堵了回去。
她握着手机,手微微颤抖,鼻腔涌上一阵强烈的酸楚。
她知道,这是陈晚风心中最坚固的堡垒,也是她最无力反驳的理由。
那个叫林知意的女孩,即使不在了,也依然在无形中主导着晚风的人生轨迹。
“……非去不可吗?”陈亚最终无力地问。
“非去不可。”
“……好,”陈亚的声音带着无奈,“那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随时保持联系,有任何需要,立刻告诉我。”
“知道了,小姑。你也保重。”
挂断电话,陈晚重新将目光投向那份报名表,不再犹豫,拿起笔,在签名处,一笔一划地写下了“陈晚风”三个字。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割裂着什么,又像是在开启着什么。
笔落,尘埃落定。
消息很快在基地传开,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那个把自己活成了一座行走墓碑的陈教官,竟然要远赴重洋,参与最危险的前线救援?
赵刚第一时间找到了他,在空旷的训练场边,递给他一支烟。
陈晚风看着那支递到眼前的烟,明显愣了一下。
在他的记忆里,赵刚似乎是不抽烟的。
他下意识地摆了摆手,声音有些飘忽:“戒了很久了。”
他从前抽烟,是因为林知意离开了村子,他心里空了一大块。
那时,尼古丁成了他麻痹神经,填补空虚的唯一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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