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衍轮回 第3章 忘川女王大人

“老板，我要住店。”按照正常逻辑总要有个歇脚的地方，这里是苏家村，苏衍并不担心有什么意外。

“哦？刚来的？”小女孩终于抬起头来，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占了半张脸，她仔细打量来客：“你就是苏衍？”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苏衍十分好奇。

“因为我是主宰生死的君王苏忘川，小菜鸟，请称呼我为忘川大人。”她的语气突然变得森冷无比，一股磅礴的气场瞬间将苏衍笼罩，她虽然坐着，苏衍却如同被巨人俯视着，他感觉浑身冰凉，身上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女王大人您好！”苏衍内心震颤，态度自然而然变得恭敬无比。

“嗯？”她板起脸，似乎对苏衍的称呼并不满意。

“尊贵的忘川女王大人，您好！”苏衍赶紧改口。

“不错，孺子可教！”她收起严肃的表情，点点头，用手指了指一个挂着钥匙的木板，又指了指柜台旁的酒桶：“房间自己选，酒随便喝，入住首日福利。”

“谢谢……尊，尊贵的忘川女王大人。”苏衍被她一冷一热的行为搞得有些结巴，赶紧去选房间钥匙，趁机离开这位可怕的萝莉。

木板上只挂着三把钥匙，应该表示还有三个房间可以选择，分别是103、202、213房间，苏衍很干脆选择了103，可刚把钥匙拿在手里不到两秒，钥匙却肉眼可见的消失不见了，他张大嘴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掌心，正在不知所措时，“啪！”的一声脆响，不知哪里飞来个东西狠狠砸在挂钥匙的木板上，同时身后不远处传来惨叫，紧接着是激烈的打斗声，热情的喝彩声，乱七八糟的叫嚷声……

这突然的变化着实吓他一跳，仔细一看，居然是只惨白的手掌，刚巧挂在钉子上，正汩汩渗血。

“啊！”苏衍惊叫出声，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几步就退到伟大的忘川女王面前，本能的觉得在她身边应该比较安全。

苏忘川嘟了嘟嘴，慢慢放下书站起身，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看戏，并没有去制止打斗。

“无聊，这种老套路到底要进行到什么时候！”

“不报警吗？”苏衍声音颤抖的问，他看得头皮发麻，打斗的两伙人十分凶残，刀来剑往，全都往死里招呼。

“小菜鸟，我得提醒你一下，这个世界没有警察，也没有法律。没事不要往黑暗的地方跑，很危险的。”

这小萝莉简直是魔鬼，苏衍被这句话吓的不轻，看了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再看看打斗的几名壮汉，脖子不自觉地缩了缩。

打斗的两波人早就动了真火，狭小的空间里，刀光剑影，肢体乱飞。

苏衍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等那边消停下来，他已经躲到了苏忘川的身后，只差没有钻进她怀里求安慰了。

“又是为了女人。”有人叹道。

“为了女人有什么不好？”当即有女人反驳。

“在旅馆里打斗损失有点大哦。”

“一怒为红颜多么霸气！在你眼里难道只有钱？”

“大姐，你念头通达我远远不如。”

“糟老头子，你叫谁大姐？”

……

不管旁人如何评说，战斗很快结束，打输的一伙五人全死，打赢的一方也挂了三个，剩下的三人拖着伤来到吧台，往罐子里丢进去一把豌豆大的珠子后便离开了现场。随后看热闹的也陆陆续续离开，大厅里突然变得落针可闻。

“你不走？”小萝莉嫌弃的看向苏衍。

“去哪里？”

“你不是来住店的吗？回房间去啊，小菜鸟。”

“我，我，我有点害怕！”苏衍舌头打结，八具破败的尸体还散落在大厅里，有两具早就没了人形，到处血迹斑斑，他生怕走回房间的路上会沾上满脚的血污，这个时候若让他脱掉鞋子光脚走路是万万不可能的，他宁愿弄脏自己的新布鞋。

“那就再等等，但请你别拉着我的衣服，笑死个人，咯咯……”

在她无情的嘲笑声中，苏衍悻悻然松了手。

“女王大人，我的钥匙消失了，可以重新选个房间吗？”

“不用，那不是消失，它变成了灵魂印记，以后你随时可以进入自己的房间而别人是进不去的。”

“谢谢！”苏衍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对方解惑的态度却比苏晴好多了。

“你老师没教你这些常识吗？”

“啊？没有啊，我没有老师。”

“不会吧？接引你的人不就是你老师吗，这可是常规操作。难道是你天赋太差没人要？”

“不是这样的。”苏衍赶紧否定，面子要靠自己挣：“苏晴说要我自己慢慢体会，不能操之过急，否则会很无聊。”

“无聊吗？她倒是洒脱。”苏忘川喃喃自语。

此时，大厅里开始闪烁淡绿色的光，星星点点，由淡到浓又慢慢变淡消失，跟着消失的还有散落满地的尸体、血迹以及武器装备，只剩下狼藉的桌椅证明刚刚确实出现过混乱。

“这是？”苏衍又一次茫然。

“习惯就好，你回房间吧，里面有你想知道的东西。”

苏忘川坐下继续看书，摆摆手让他走，苏衍如同失宠的大黄般落寞离开。

103房间离大厅很近，苏衍轻轻推门进去，灯光自动慢慢变亮，当他走进去三步后便听“咔”的一声，房门闭合。

苏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约五米长的白色通道里，尽头是水波一样的光幕，看来还需要穿过光幕才能进入真正的房间。他慢慢靠近，用手触摸光幕，没有阻塞之感，反倒像浸泡在温热的水中，于是就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我是103号房间管家，检测到旅客第一次入住，请选择现成的房间场景，也可自己营造特殊场景。可选场景三十六种，第一种森林树屋，第二种麦田守望……”一道温婉的女声响起，音量适中，令人愉悦心安。

苏衍左顾右盼却没看到人，眼前浮现几排房间场景的缩影，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但心中还是充满好奇和期待，鉴于对农村山水的熟悉和感情，他选择了“溪流小院”场景。

“旅客选择了‘溪流小院’，载入中，请稍等……好了，祝客人生活愉快，若有需要，可呼唤‘房间管家’，随时为您服务。”

声音消失，苏衍试着朝前方走了几步，只感到眼前一花，出现在一间古色古香的堂屋之中，回头一看，进来的通道是一幅迎客松壁画，他伸出手一摸，手能轻松穿透进去。

“好神奇！”苏衍来回走了好几次，意犹未尽的回到堂屋之中。屋中陈设简洁古朴，左右连着两个房间，左边是厨房，右边是卧室。推开大门，一个篱笆小院呈现眼前，篱笆上爬着几簇不知名的植物，篱笆旁是一片花池，花儿们争奇斗艳，彩蝶、蜜蜂穿梭其间。院子外是绿意盎然的山野，几垄菜畦、石板路、小桥、潺潺溪流……

苏衍来到溪边，趴下咕噜噜喝了几口溪水，清冽甘甜，舒服得浑身毛孔都在呻吟。他将脸埋进水里，慢慢有了窒息感，他继续坚持着，想用这种方式把自己憋醒。

“咳咳咳……”终于还是憋不住，狠狠的呛了一口水，剧烈的咳嗽和肺部的疼痛过后，他发现自己还是在溪边，身后的茅屋依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不是梦境？”是的，直到现在，苏衍依旧认为自己是在梦里。

抹了抹脸上的水珠，苏衍回到院子，院子左侧单独有间低矮的小茅屋，墙上爬满绿萝，那是厕所和存放农具的地方。他进去认认真真洗了个澡，然后赤条条的走出来，推开卧室木门，靠里侧是张木床，乳白色床单被套，床脚一张木桌，一把竹椅，一个衣架，衣架上放了两套白色苏家的家族衣服，房间虽然不小，家具却只有这些了。屋顶是木梁木板，未作吊顶，墙面呈米黄色，地面是青石板，卧室简洁干燥，散发着阵阵木香。

此刻，床似乎有着莫大的吸引力，苏衍坐在床上，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木牌。

“橐龠大陆新手指导手册？”苏衍讶然失笑，没听过手册只有一页的，拇指大的字加起来也没多少个。

“欢迎来到橐龠大陆。

这里是专为拥有‘梦魂’天赋的新人准备的道场。

‘梦魂’天赋为碧落大世界独有，乃碧落大帝的传承，拥有不可思议之伟力，望气运之子们砥砺前行，志存高远，守护人族，镇压万界。

新人可以无限次死而复生，保留记忆且修为无损。人死后五分钟内启动能量回收，一日后将在死者所住旅馆房间里复活。

请务必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历练。”

字数虽少，苏衍却看得心潮起伏，这一日灌入脑海的新东西太过惊人，他看着，想着，突然觉得床好生温暖、柔软、安心……

恍惚间他又来到了那座白色广场，这次却漂浮于半空，从高处俯瞰，广场犹如一块巨大的白玉盘狠狠砸进葱绿的山川大地，群山避易，江河改道。

谁有如此伟力？想来那十二座雕像的主人便是始作俑者。

正当苏衍好奇打量时，眼前渐渐浮现无数光球，围着他缓缓旋转，它们一个个都显得深邃而美丽，似乎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吸引力，他下意识伸出右手去触摸其中一个。

指尖传来温润清凉之意，刹那间，光球竟然把苏衍给吸了进去，犹如时空变换，来到一个有着数不尽光点和云团的空间里，他可以在里面肆意驰骋，如梦似幻。不知过了多久，苏衍进入一个绚烂异彩的云团，其中竟然是难以计数的星系和星球。

五彩斑斓的星系，颜色各异的恒星，被恒星裹挟奔逃的微小行星，散落各处的陨石……

一眼望去，无边无际。

也许是出于本能的喜欢，苏衍在无数天体里看中一颗亮蓝色星球，其表面有三块主要大陆，呈条状均匀分布在星球表面，三块大陆在两极交汇，其余地方被海水覆盖，零星散布着大大小小的岛屿，大陆面积约占星球表面积的五分之一。

当他伸手触摸它想着要进去看看时，突觉天旋地转，意识陷入无尽黑暗之中。

石青是家中第七子，由石家三夫人所生，奈何母亲身体羸弱，产下他后便憾然离世，留下可怜的一子一女艰难度日。石青八岁时，同母所生的姐姐刚满十二，家里却决定将石珠儿嫁给隔壁部落族长之子木松，此刻正在堂屋商讨出嫁事宜。

“珠儿，木松年方十七，俊朗强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你嫁过去后，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大夫人柳氏轻言细语，家主石磐坐在一旁默默喝茶。

“是啊，木家有良田千亩，听说前段时间还挖出了盐矿，未来恐怕要成为大族。我家敏儿还小，没有这福分了。”二夫人鹿氏语气中带着羡慕。

“我不嫁，我要照顾弟弟。”石珠儿眼神倔强，牵着石青的手，生怕被人抢走。

“石青我们会照顾的，家里这么多大人呢，你不用担心。”柳氏看着衣衫破烂的石青，眼底隐隐透着厌恶。三夫人温柔美艳，她在世时最为得宠，奈何红颜薄命，所留子女却要承受妒者的欺凌。

“就这么定了，三天后，木家过来接亲，这段时间你好好休息，不用下地干活。”石磐放下茶碗，起身朝外走去，这种事情一般大夫人做主就可以了，他今天能坐下来听一听，也是给死去的三夫人一个交代而已，孩子太多，真正能让他上心的却没几个。木家能给出百两银子、百石细粮作为聘礼，在这苦寒之地也是大手笔，石珠儿嫁过去想来不会受苦。对于他这个女儿，一年到头也见不上几面，已经有些陌生，自从三夫人去世后，石磐又娶了第四房、第五房夫人，家里子女大大小小加起来一共十五个，管教子女的任务皆交给了各自的生母，石珠儿两姐弟从小没了娘，日子自然过得艰辛，他们也不敢向父亲告状，否则苦难会变本加厉。

石珠儿见父亲根本不理会自己的意见，强忍着泪水拽着弟弟就往两人的住处走去，其他人就更别指望了，她无意间已经听说木家会给很多彩礼，何况她非常清楚大夫人早就想丢掉她这个累赘。

石家也是附近颇大的家族，整个家族有一千多人，是由几百年前两位逃难的石姓兄弟开枝散叶而来。

“小青，姐姐不想嫁人，呜呜呜……”回到自己的小院，刚关上门，石珠儿就搂着弟弟抽泣，大人们的冷漠她不难过，这些早就习以为常，但想到自己出嫁后弟弟的处境，心中满是无助和恐惧。

石青从小不爱说话，被兄弟们打骂也听之任之，他越是这样，石珠儿越是放心不下。

“姐姐若不想嫁，我们就离家出走自己生活吧。”石青声音稚嫩，平静的给姐姐擦眼泪。

“呜呜呜……”可惜适得其反，石珠儿哭得更厉害。

石青眼神有些无奈，任由姐姐搂着自己的小身体哭，良久，小姑娘累了，哭声断断续续，石青问石珠儿：“姐姐，你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

“不知道。弟弟你害怕什么？”石珠儿有些奇怪的反问石青。

“死！石青平静的说道：”大夫人和二夫人每次都威胁我，若我敢把挨欺负的事情告诉石磐，就把我俩打死。”

“嘘！让你别叫父亲的名字你总是不听呢？”石珠儿有些着急，在石青头上轻轻敲了一下，然后却忍不住破涕而笑。

“姐姐听别人说，女人要满了十四岁才能嫁人，否则对身体不好。而且我若离开了，你可怎么办？”说着说着眼睛又红了。

“姐，你不用管我的，但如果你自己也不想嫁人，那我们可以离开石家村。有什么比死更可怕的吗？”

“弟弟，你……”石珠儿听弟弟如此说话隐隐有些担忧，她自己也才十二岁，在没有关爱的环境里浸泡，除了羡慕别的兄弟姐妹外，还真没萌生过逃离的想法，也没有思考过什么是死亡。

“在这里天天挨欺负，是我们的命运还是我们自己的选择？”石青问道。

“不知道。”石珠儿眼神暗淡。

“若不离开，你会嫁给木松，是我们的命运还是我们的选择？”石青又问。

“我不知道！”石珠儿拼命摇头，泪水又开始滴落。

“姐姐，我挨过很多欺负，你也曾为我挨了很多鞭子，我其实是恨这个家的。我一定会离开这里，不管你嫁不嫁去木家村。”

石青转身走到院子里，然后拿着湿毛巾回来递给石珠儿。

石珠儿用毛巾捂脸，深深的吸了几口气。

“咱们去祭拜一下母亲。”石珠儿纤瘦高挑，拉着刚刚及腰高的弟弟朝外走，到厨房寻了火石、冷肉，又找了些香烛、纸钱，来到后山母亲的坟前。

两人从始至终没有说话，闷闷的跪拜完就走了。山风一卷，烛火摇曳，纸灰飘散。

第五日傍晚，石珠儿带着石青沿着官道一路朝南，除了夜晚生火歇息几个时辰，其余时间都在仓惶赶路，虽不知走了多远，但带的吃食已经见底。看现在两人的穿着打扮，说他们是乞丐也不为过。

“弟弟，你看，这花漂亮吗？给我戴上。”石珠儿从路边采了一朵粉红野菊交给石青，蹲下来让弟弟帮忙戴上，夕阳余晖打在侧脸上，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哀伤。

“这就叫臭美吗？”石青将花认真戴在姐姐乱蓬蓬的头上。

“嘻嘻！弟弟，今晚咱们怕是要饿肚子了。”

“姐姐去抓只兔子烤来吃吧？”

“兔子那么可爱，我舍不得杀掉。”

“那就抓条蛇来烤也行。”

“呀！蛇那么恶心的东西怎么能吃？”

“抓只山**，我记得你熬的鸡汤味道不错。”

“山鸡的羽毛好漂亮啊，太可惜了。”

“没事，饿一晚上死不了，明天我们找个城镇去买点吃的。”

石青觉得无所谓，石珠儿也理所当然，两人在路边不远处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升起火堆取暖。

“他们应该在寻我们吧？”石珠儿坐在地上，头放在膝盖上，用树枝拨弄着火堆。

“他们在寻找丢失的银子、粮食和即将到手的彩礼。”石青侧靠在姐姐身上闭目养神。

“噗！弟弟，没想到你这么调皮。”石珠儿被他逗笑了。

“姐，你后悔不？”

石珠儿望着火堆，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有些害怕，但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