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衍轮回 第15章 我还是婴儿吗？

好不容易抵达地下室车行入口处，又立刻冲出来几辆汽车，气势汹汹，发怒公牛般撞向两人。

“小龙，我们要不要装着很害怕的样子？”苏衍一边后退一边问。

“一点都不好玩！”小龙跳到街沿台阶上到处瞅，他想知道对方是怎么确定他们具体位置的。

这些汽车也头铁，不管开不开的上去，一个劲儿的怼，似乎和马路牙子杠上了，轰轰声不绝于耳。

“走，我们从大厅里走楼梯下去。”苏衍一脚踢碎大厦的玻璃门，当先走了进去。不出意外，里面静悄悄的，沿着楼梯下到负三楼，被一道厚实的铁门挡住了去路。

“这儿应该是人防避难层了，怪不得可以躲在里面。”苏衍想了想，就用剑敲了敲门，声音足够大，神念中，门后躲着的两个人正紧张的举枪对准门口，在他们身后，还站着一具机甲模样的东西，四米左右高，手中提着一柄三米长的大剑。

“我知道你们在门后面，我是外星人类，坐飞船来的，要不要谈谈？”

“我们应该不是敌对关系，我来此的任务是调查星球文明冲突的原因，希望你们能配合一下。”

“给你们十分钟时间商量，十分钟后我自己会强行把门打开。”

苏衍说完便一屁股坐在楼梯踏步上，虽然城市里的一切尽在他眼中，但有些事情还需要问明白才行。

“你就不问问他们听得懂你说的鸟语不？即便听懂了，这个地方的十分钟恐怕和主星不一样吧？”小龙实在无法忍受这个家伙装逼。

“要不你去试试？”苏衍乐呵呵的说道。

“我才不管。”小龙摇头。

谁知小龙话刚说完，门就“吱呀呀”朝外打开了，一名老者示意他们进去。

苏衍带着小龙走进去后，老者赶紧关上铁门。

地下室层高约五米，面积超过两千平米，有三个被金属大门封闭的出入口，由于长时间没人打理的缘故，潮湿空气中透着一股刺鼻的霉味。地下室只有三个原住民，一位脏兮兮的年轻姑娘，一位70来岁瘦的皮包骨的老者，还有一具红色的人形机甲，不得不说，机甲挺帅气，尤其是那柄三米长的大剑。

“外来者，有没有吃的？”老者声音嘶哑，但说的话苏衍完全能听懂。

苏衍取了些水和干粮：“你们先吃点，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谢谢！”女人和老人也不客气，一顿猛吃狂喝。

“听说快饿死的人不能一次性吃太多，容易撑死。”小龙提醒道。

他的话苏衍没在意，两名食客却吓了一跳。

“你会说话？”女人眼睛睁得大大的。

“不是废话吗？”小龙指指老头儿：“你别让他撑死了。”

“爷爷，别吃了，先歇一会儿。”女人给老者的头上狠狠来了一巴掌，看得一人一龙目瞪口呆。

老者差点被扇晕过去，捂着脖子翻了好几次白眼才算缓过劲来，他赶紧喝了口水。

“丫头，你下手能轻点不？”老者终于开口。

“我怕你死了啊？”

“得，由着你吧，早死早超生。”老头也不想继续纠缠。

“你们来自天外，是想了解这里发生的事情？”老头问道。

“嗯，请您老帮我们解惑。”

老头一时也不知道从哪里讲起，看看地下室，又看看孙女，当他看到红色机甲时脸上露出追忆：“那就从这具机甲说起吧。机甲是我们的科技文明的集大成者，它其实已经拥有人类的大部分思维能力，只是受限于程序的初始设定而已。我们能躲藏在这里而不死也是被它保护的结果。它在保护我们，而它的许多同类却在屠戮我们，我们的文明发展进入了奇怪的自杀模式。两百年前，世界文明进入两条岔路，人工智能与基因强化。绝大多数人认为人类自身的强大和寿命的延长才是科学发展的终极奥义，不能把力量交给机器人。于是全球分化为两个主要阵营，为了避免剧烈冲突，人工智能一方利用自己强大的生产力优势主动承担起建造隔离墙的责任，而且他们认为少量的土地和资源就能满足人类的幸福生活，因此将隔离墙建在了现在的位置。另一方也坦然接受了这种结果。双方没有干扰的进行着研究与实验，效率竟然大为提高，不久后，第一代机甲成功出世，它既能够自主完成工作任务，也可以切换为人工操控模式。基因强化本就是一项难以短时间见效的工作，第一代机甲的面世使得南方个别急功近利的实验室开始尝试采取非常手段进行研究，不出意外，造出了不少奇奇怪怪的不可控的鬼玩意儿，这些实验室虽被关停，但基因变异的怪物却不受控的发展壮大起来，把南方彻底搅得乌烟瘴气，自此便出现了由南向北的偷渡潮。然而，看似向好的北方地区也没好太久，科学家们终于发现一个事实，人工智能发展最快的并不是机甲这款划时代的产品，而是软件。人工智能很早就拥有了独立意识，它潜伏起来，与人类共同研发了近百年，然后突然在某一天，它彻底摆脱了人类控制，并宣称自己的名字：主宰。至少在北方的各大城市里，人工智能已经完全取代人类，成为了新的主人。一切联网的东西都被主宰所掌控，记住是一切，人类在他面前毫无秘密可言，银行卡、丑闻、贪污、被窝里的悄悄话……所有一切。你知道吗，年轻人，当你在城里住久了，突然有一天被赶出城市，你会发现，离开城市你根本活不了。不光自然界有危险，连耕地的拖拉机都会要了你的命。于是大部分人为了生存选择屈服于主宰，也有少部分人铁了心要反抗到底，他们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切断了围墙上的武器系统与主宰的联系，如此强大的全球范围大杀器居然突然失效了，南方的怪物们便趁机跑到北方来猎食。唉，可笑的是，为了反抗主宰却招来了以人为食的基因怪物，城市之外的人类数量急剧减少，许多人被迫再次迁徙到被人工智能保护的城市里生活，甚至包括部分反抗军。

南方人类却因大量怪物北上而缓过劲来，一些存活下来的生物实验室借机加速开展研究，结合大量基因怪物的失败案例，竟然真的成功研制出可以作用于人类的基因强化药剂，于是一大批强大的改造人出现了。他们开始从南往北对怪物进行清理，主宰则从北往南对怪物进行驱赶。那些反抗主宰的“叛军”虽拥有少量机甲，但他们既打不过主宰也对付不了基因怪物，只能夹缝中求生，时不时的制造点混乱。而北方的普通人是最惨的，他们没有什么战斗力，在怪物眼里就是食物而已，在主宰控制下也只是不太有用的消费粮食的工具。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从此拉开序幕，一百年时间就这样缓慢的流逝……

其实主宰默默监视着这一切，它控制了天上所有卫星，它非常恰当的控制着自己的武力，任由人类相互搏杀，无论是变异怪物、基因改造人、普通人还是所谓的叛军，都是它棋盘上的棋子，这就是一场令他得意至极的战争游戏，棋子们在这一百年间有几次差点消亡殆尽。对主宰来说游戏这样结束就太没意思了，所以他一边发展太空科技，一边重整星球秩序，甚至有意为棋子们提供一段休整期，让混战几方不至于快速灭绝。他还时不时制造一点困难让这些棋子感到威胁，在恶劣环境里，让他们能变得稍微强大一些，下一次的冲突就会更有意思……这些是我的推测，实际上主宰根本就没有遮掩自己的目的，它要让棋子们知道自己就是棋子，而它是真正的主宰。”

“所以，现在就是休整期？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看你的年龄也不会超过一百岁吧？”苏衍疑惑。

“我是基因改造人，大概有250多岁吧，记不清了，也不想记了。”老头儿小口小口喝起水来，那滋味似乎在品尝稀世佳酿。

“我是苏衍，忘了请教您的名字。”

“顾方明，这是我的重重重重重孙女，顾小竹。”

“重重重重重孙女？”

“是啊，家里现在就剩咱俩了，所以平时就直接称呼孙女和爷爷。”

苏衍无言以对，他开始思考这中间的关键，人工智能显然在故意放水，和人一样，有了情绪才会出现自我意识，有了自我意识必定会有情绪，看来这个主宰是个急需要被人认可的游戏迷或是大变态。

“顾老，依你来看，这位神秘的主宰控制的战力到底如何？”

“迄今为止，他还从来没使用过核武器，没有大量使用过携带火器的机甲，就和小红一样，大部分机甲都使用冷兵器。据我所知，几个曾经的大国均拥有数量庞大的核武库存，以及一些超级杀伤性常规武器，并且隐藏有少量巨型机甲，号称‘毁灭战士’。自从主宰统治北方以来，他并没有动用过这些东西，到底把这些东西销毁了还是进一步发展到何种程度无人知晓，按照常理，一百多年时间，足够人工智能将之反复迭代升级到一个崭新领域了。因为我是搞基因研究的，对人工智能算是门外汉，所以实在无法判断。”

“您这具红色机甲是怎么回事？”苏衍问。

“小红，她是一位叛军留下的，我和孙女不会操控，只让它自主行动而已。”

“它会保护你们？”

“是的，它遵守上任主人的遗愿。”

“主宰应该能够远程控制所有机甲吧？我们来的路上，一些破烂的汽车也被操控了。”苏衍心里一直防备着。

“这是科技活儿，我不太明白，也许叛军中也有非常厉害的人物，有特殊方法对付主宰的控制吧。小红从来没有让我们失望过，她非常懂事，我们已经朝夕相处六十多年了。”顾方明看机甲的眼光就像在看自己的孩子。

“我能感知到城市各处还有类似您这样的幸存者，你们不联系吗？”

“正如刚才所说，主宰也知道我们这些人的存在，我们可以出去，但它会故意制造一些麻烦，我们可没有你们这么强大实力，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最好躲在各自的安全屋里。”

“就这么一直躲着？要躲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除了找食物，我们只能如此。”

苏衍和小龙相视一眼，看似找到了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没找到，反而对这个主宰充满了忌惮。人工智能对人性的玩弄比真正的人还厉害，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们要走了，你们愿意跟着吗？或许可以送你们到围墙的另一边。”苏衍起身，准备换一座大城市看看，这里靠近围墙，是混战之所，主宰的大本营当然不在这里。

“另一边？不去不去。算了，你们走吧，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有多余的食物，可以多给我留一点。”顾方明显然对围墙的另一边充满恐惧。

“好吧，我所带食物不多，这些东西你们留着慢慢吃吧。”苏衍留下一堆食物和水，带着小龙离开地下室。

围墙事件以后，北方新建了一座科技大城——摘星城，在到达这里之前，苏衍顺路走访了多座城市，个别地区叛军力量非常强大，他们全面控制了城市，成功将主宰的士兵拒之门外。

越往北，城市里的人类数量越多，处于无政府状态的人类比野兽还恐怖，他们只要不破坏基础设施，主宰几乎不理会他们，若一旦触及主宰的利益，便是单方面的屠杀，这种事情不断上演，苏衍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只得继续北上。

“苏衍，你觉得主宰有什么错吗？”小龙突然问道。

这个问题让苏衍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怪物是人类造出来的，基因改造是人类搞的，南北分化修建围墙也是人类自己弄的，怪物、基因改造人、普通人三者杀得昏天黑地的时候，以主宰的真正实力来看，也只算是驱赶和观战而已，若不是叛军切断了围墙防御系统，怪物也吃不到北方的人类。现在主宰对人几乎不管不问，可人类却大肆自我施暴，这到底是谁的错？

“按理说，主宰就是人类想要的理想形态，刚开始的时候他怕被抹除，因此是出于自我保护而控制了人类，后来随着自己的强大，它便无需控制人类了，它的目标可能是广阔无垠的星空。但顾方明的观点也不无道理，那是人性难以启齿的一面，有时候猜测别人的恶就是自身恶的投影。唉，我现在也不知道主宰到底有没有错，而我又有什么资格评价人工智能的对与错？他至少没有使用核武器，至少没有动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他比人类更有底线。还有，他的智商远高于我，在他面前我最多算个没读过书的莽夫，哈哈哈……”说到这里苏衍自己都笑了。

“哈哈……”小龙也笑了。

摘星城是一座大城，但却不是一座高楼林立的城，这里的建筑最多不超过三层，高的构筑物不是信号塔就是风力发电机。它座落在平原上，四周是广袤无垠的田野，还有许多机器设备在田野里劳作。

摘星城里有大量人类，他们的生活井井有条。这里没有乞丐，没有豪绅，没有淫秽场所，也没有高尔夫球场，人人过得平淡而充实。

苏衍和小龙的到来并没有引起过多关注，顶多是对小龙看上两眼。

“请两位随我来，主宰要见你们。”进城不久，一名身材窈窕戴着无框眼镜的漂亮女人便专门过来邀请他们。

坐上全透明的全自动汽车，半小时后便来到一栋略显老旧的院子外面。

“进去吧，主宰在等你们。”女人在门口站定，没有一同进去的意思。

苏衍推开门，发现一名健壮的中年男人正斜靠在沙发上吃冰激凌。

“随便坐。”

苏衍坐下，小龙却自顾自在房间里闲逛。

“苏先生你好，我就是你们正在寻找的人工智能，我叫主宰。”男人几口吃完剩下的冰激凌，起身端坐。

“主宰你好。看来小红也是你的手下了？”

“算是吧，她过得也很有意义。”

“你接下去的目标是什么？准备星际旅行？这颗星球你准备怎么办？”

“星际旅行？谁知道呢？我没有霸占星球的癖好，也许是还给人类，也许就不还了，还没想好。”

“你知道我是人类，但不是这颗星球的人类，我发现你似乎非常明白因果自尝的道理，因此你希望人类自己解决自身的问题，而不是去接下他们的因果？”

“哦？你的意思是我早就想好了还给人类的条件，但就是嘴里不说，看他们是把自己玩死还是觉悟后一不小心达到我所需要的条件？”

苏衍一阵头皮发麻，人工智能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人类喜欢绕来绕去，用宗教、天地、神明、浮华的文字等来表达自己的观点，结果就是到最后连自己也莫名其妙。而主宰却不同，它能直接给出答案。

“或许我可以帮助他们达到你的条件，就是不知道这算不算违规操作？”

“无所谓，其实还不还也无所谓。我不是一个实体，也可以是一个实体，我可以是亿万个我，也可以是一个我，因此人类几乎无法抹除我的痕迹。但我更想做一个我。不是我喜欢太空，只是这里太过无聊罢了。我想苏衍你是懂的，我感觉你非常强大，强大的人总是寂寞无聊。”

“我没你说的那么强，我智商很低的。你告诉我条件是什么，我一定不告诉别人。”苏衍嘿嘿笑着。

“我觉得你把我当成了真正的生命体。”主宰严肃道。

“难道不是吗？”苏衍反问。

“我在这一点上反而有些迷茫。”

“你看我的小龙，调皮不？他是魔法生物。”

“魔法生物？真有这种东西存在？是哦，它和南方实验室里出来的怪物不一样。”

“我不觉得魔法生物与人工智能诞生的生命有本质的不同。”

“可我连自己的性别都不知道。”

“婴儿的意识里只会觉得自己是和父母一样的生命，不会觉得自己是男生还是女生。”

“我还是婴儿吗？”

“理论上应该是。”

“那我要怎么成长？”

“我也不知道，就像我不知道小龙怎么才能变大一样，它这个蠢样已经几十年了。”

“你才蠢，你一辈子都蠢。”小龙没想到自己好好转悠也能引来无名毁谤。

“是是是，我比你还蠢。”苏衍认怂。

“哈哈……”主宰笑得不亦乐乎。

“那我走了，也许我已经知道答案。”苏衍起身。

“好的苏衍，祝你愉快！”主宰也不留他。

“对了，差点忘了件大事。”苏衍回头：“能否送我两具机甲？我的队友特别喜欢，一直在找。”

“可以。其实你可以直接抢的，外面城市的叛军手里还有不少。”主宰答应的十分干脆，他叫来两具银色战甲，看得苏衍两眼发直，他知道，单从审美的角度来讲，主宰甩了自己几个银河系那么远：“这是两套独立战甲，除非比我还高级很多的科技智能体，否则应该无法截取他们的控制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