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战：孤身入敌营 第172章 影子的凝视

码头上的血腥味，被冰冷的江风，吹了过来，混合着浓雾，和那挥之不去的硝烟味道，像一只无形的湿冷的触手，钻进奔驰轿车那密不透风的车厢里。

影佐祯昭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那片，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献祭”，而陷入了一片死寂和混乱的修罗场。

他的手指，在那把小巧的、由象牙和丝绸制成的折扇上，极有规律地，轻轻敲击着。

“笃，笃，笃……”

那声音，很轻，很平，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在自己的棋盘上，进行着最后的也是最冷酷的复盘。

他身边的副官，一个同样穿着黑色西装、神情冷峻的中年男人，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困惑和……愤怒。

“机关长阁下，我们……就这么看着吗？

那个‘鬼狐’，她……她又一次，把我们，当成了猴子，耍了！”

“耍？”

影佐祯昭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高深莫测的弧度。

他缓缓地，转过头，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没有任何光亮的寒潭，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副官。

“中村君，你觉得，一只被关在了笼子里的狐狸，无论它在笼子里跳得多高叫得多响。

它还能伤害到笼子外面的猎人吗？”

中村一愣，随即，立刻低下头。

“是属下，愚钝了。”

“不，你不愚钝。你只是被她那绚烂的充满了表演性的‘烟火’，给迷惑了双眼而已。”

影佐祯昭将手中的折扇，“啪”的一声，合上。

那清脆的声响，像一记无形的冰冷的耳光，抽在了中村的脸上，也抽在了这场看似成功的“刺杀”之上。

“你，真的以为，她派这个连枪都握不稳的愚蠢的‘飞蛾’来，是为了刺杀汪先生吗？”

他的声音，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嘲讽。

“不。

她只是在向我传递一个信号。”

“信号？”中村更困惑了。

“她在告诉我，”影佐祯昭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属于顶级猎手的洞悉一切的近乎于残忍的精光，

“她，已经识破了我的所有布局。

她，也同样在用这种方式向我展示着她的‘肌肉’。”

“你看。”

他指了指窗外，那些正乱糟糟地抬着尸体清理着现场的76号特务。

“她用一个早已注定要死的无足轻重的‘弃子’。

就轻而易举地，换掉了李士群七个，不，是八个，身经百战的行动队精锐。”

“她，还用这场充满了悲壮意味的‘献祭’，成功地在那些还心存幻想的重庆分子心中，重新竖立起了一面，名为‘抗争’的血淋淋的旗帜。”

“更重要的是，”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无比的深邃和……阴冷，

“她用这种方式，将我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钉在了这个，由她亲手点燃的‘舞台’之上。”

“而她自己，那只真正狡猾的致命的狐狸，却早已趁着我们都在欣赏这场‘烟火’的时候，从另一条，我们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更黑暗的通道里，悄然地……”

他缓缓地，吐出了最后两个字。

“脱身了。”

中村的心，猛地一沉！

他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调虎离山！声东击西！

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

“那……那我们……”他急切地问道。

“不急。”影佐祯昭的脸上，重新恢复了那份，属于棋手的冷静。

“既然，她喜欢，当一个躲在幕后的‘导演’。

那我们就陪她，把这场戏继续演下去。”

他对着身旁的副官，下达了，一道让中村，都感到不寒而栗的命令。

“立刻，传我的命令。”

“第一，将今晚的事件，定性为‘重庆方面，一次丧心病狂却又无比愚蠢的恐怖袭击’。

并在明天的报纸上，大肆地进行渲染。

我要让全上海的市民都看到，那些所谓的‘抗日英雄’，除了用这种自杀式的毫无意义的方式来滥杀无辜之外，再也掀不起任何的风浪。”

“第二，以我的名义，对李士群和他的76号，进行‘最高级别’的嘉奖！

就说他们，在此次‘反恐’行动中，表现英勇，成功地保卫了汪先生的安全，挫败了重庆方面的巨大阴谋。”

“我，要让他和他的那些走狗，都尝到甜头。

我，要让他们变得更骄傲，更自负，也更……愚蠢。”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冰冷的如同毒蛇般的寒光，

“立刻，对那个已经死掉的‘飞蛾’的所有社会关系，进行彻底的秘密排查。”

“我要知道，他生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谁。

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甚至，连他吃过的最后一顿饭，是在哪家馆子，我都要知道。”

“那只狐狸虽然狡猾，但她终究还是会留下气味的。”

“而我，”他缓缓地转过身，看着窗外那片，正在被黎明前的黑暗所彻底笼罩的城市，

“就是这座城市里，嗅觉，最灵敏的……”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猎犬。”

……

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端，霞飞路，那栋属于“施耐德女男爵”的公寓里。

林薇正独自一人站在窗边。

她的手中，端着一杯早已冰冷的红酒。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但她的那双蓝色的总是平静如水的眸子里，却映照着，远处码头方向，那片冲天而起的尚未完全散去的……

血色的火光。

她知道，自己又一次用一个年轻的充满了理想的生命，为自己也为整个计划，换来了宝贵的喘息的时间。

但这种，用同伴的鲜血和生命，铺就出来的道路，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一股巨大的前所未有的疲惫和自我怀疑，像一条冰冷的、滑腻的毒蛇，无声地，缠上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桌上那部伪装成音乐盒的小小的接收器，突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是赵峰，从外围发来的加密的信息。

林薇放下酒杯，戴上耳机，破译着。

电码的内容，很简单。

只有一句话。

却让林薇那颗，即将要被黑暗彻底吞噬的心，猛地一颤。

也让她的眼中，那份即将要熄灭的火苗，重新燃烧了起来。

那句话，是：

“‘木匠’来信。

‘磐石’，已就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