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脊山脉的夜,不同于死亡沼泽的湿腐粘稠,也不同于加尔文港的喧嚣燥热,而是一种带着碎石尘土气息的、干冷刺骨的寂静。月光被高耸陡峭的山峰切割得支离破碎,在嶙峋的怪石和深不见底的沟壑间投下大片大片的、令人心悸的漆黑阴影。风声在山谷间穿梭,发出如同鬼魂呜咽般的尖啸,更添几分肃杀之意。偶尔有夜枭的啼叫从远方传来,那声音在岩壁间碰撞回荡,仿佛某种不祥的预兆。
“晨风之誓”的临时营地设在一个背风的、被几块巨大岩石半包围的凹地里,篝火被严格控制在最小,跳动的火苗在众人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香和金属保养油的气味,但更多的是一种大战前夕的凝重,几乎能拧出水来。每个人都沉默地做着自己的准备,检查弓弦的张力,打磨剑刃的锋锐,或是反复清点药剂和卷轴。每一次金属与磨石的摩擦声,每一次皮甲因动作发出的轻微吱嘎声,在这片死寂的山谷中都显得格外清晰。
雷恩将那张花费不小代价得来的、线条粗糙简陋的要塞结构草图铺在平整的岩石上,用几块从溪边精心挑选的、光滑冰凉的小石子压住四角。羊皮纸本身似乎也饱经风霜,边缘有些卷曲破损,上面的墨迹更是模糊不清,许多关键细节缺失,只能勉强看出要塞依山而建的大致轮廓、正面那条蜿蜒陡峭如同羊肠般的进攻路线,以及几个主要建筑(如主堡、兵营、仓库)的潦草标记。关于防御工事、暗哨、陷阱和内部通道的信息几乎为零,只在图纸边缘用难以辨认的小字标注着“推测”和“未知”。
“图太糙了。”塔隆皱着眉头,瓮声瓮气地说,他用粗壮得像小胡萝卜一样的手指点了点图纸上代表主城墙的粗线,那力道几乎要把羊皮纸戳破,“这玩意儿,看起来就硬得硌牙。光靠这个,冲上去就是活靶子。我敢打赌,那帮杂碎肯定在墙后面藏了不少‘惊喜’。”他说着,拍了拍靠在岩石上的那面巨大的精钢盾牌,发出沉闷的响声,仿佛在向看不见的敌人宣告自己的存在。
“商会的情报只提到正面防御坚固,巡逻频繁,但对内部的描述语焉不详,简直像是在糊弄小孩子。”索菲亚用一根细长而坚韧的、常用于搅拌药剂的木棍,代替手指,轻轻点着草图上的大片空白区域,眉头紧锁。“我们需要知道箭塔的具体位置和射界,投石机的型号和攻击范围,更重要的是,是否存在图纸上没有标注的隐秘通道、水源地或者结构弱点。强攻确实不智,无异于让战士们去送死。”她的目光扫过团队里的每一个成员,最后落在雷恩脸上,带着询问和忧虑。
莉娜没有说话,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那根镶嵌着永恒冰晶的法杖,冰冷的触感让她保持着一丝超然的冷静。但她的目光并未停留在那张令人沮丧的图纸上,而是微微仰头,望向远处那片在夜色中如同巨兽般蛰伏的、更加深邃黑暗的山体轮廓。晋升【极冰巫女】后,她对能量流动的感知越发敏锐,如同在平静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涟漪能扩散到极远的地方。即使相隔数里,她也能隐约感觉到那片区域弥漫着一股混杂着暴戾、贪婪、绝望、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被某种力量强行束缚、压抑着的混乱能量场,这与纯粹的自然险地给人的那种原始、蛮荒的感觉截然不同,更像是无数负面情绪和混乱意志被强行塞进一个狭小空间的淤积感。
“那里的‘气’很浊,”她轻声开口,声音如同冰片碎裂,清脆而带着寒意,立刻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充满了负面情绪和……一种不协调的束缚感。要塞内部可能关押着不少囚犯,而且,山贼们本身的气息也躁动不安,充满了掠夺和杀戮的**,不像纪律严明的军队,更像是一群被强行约束在一起的野兽。”她顿了顿,补充道,“我能感觉到,在那片混乱的核心,有一股相对强大的、带着血腥味的能量源,应该就是‘血斧’巴洛克。”
雷恩点了点头,莉娜的感知提供了重要的、图纸无法给予的补充。他看向团队中最擅长隐匿和侦查的成员,那个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男人:“艾吉奥,看来,必须得你走一趟了。光靠这张图,我们是在赌博,而且赌注是所有人的命。”他的语气沉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艾吉奥早已准备就绪,仿佛一直在等待这个命令。他换上了一套深灰色的、经过特殊处理的夜行衣,材质细腻而富有弹性,能够很好地吸收光线,减少轮廓,即使在近距离也难以察觉。脸上涂抹了混合着炭灰、泥土和某种植物汁液的油彩,掩盖了原本的肤色,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如同夜行动物般的眼睛,冷静、锐利,仿佛能穿透一切迷雾。他正一丝不苟地最后检查着随身装备:腰间皮套里淬了麻痹毒药的匕首、背后交叉背着的带有精钢倒钩的飞爪和浸过油的坚韧钩索、缝在衣物内侧几包特制的、能瞬间释放浓烟或刺眼强光的迷烟和闪光粉,以及索菲亚新配置的、能够极大削弱自身气味和体温散发的“潜行药剂”——那药剂装在一个小巧的水晶瓶里,散发着淡淡的、如同雨后苔藓般的清冷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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