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康熙七年,紫禁城,乾清宫。
东暖阁内,御案上堆着小山似的奏折,可十五岁的康熙,连翻开的**都没有。
他只是静静坐着,双眼没有焦距地盯着窗外那一方四角的天空。
可他的脑海里,却是一片火海。
是后世那部名为《圆明园》的纪录片里,冲天的火光,将万园之园烧成一片焦土。
是洋人的军靴,肆无忌惮地踩踏在龙椅之上,一张张屈辱的条约,被人用枪炮逼着签下。
还有那些子孙,在洋人面前卑躬屈膝,将亿万白银拱手相送,只为苟延残喘。
耻辱。
这两个字,像两根烧红的铁钎,狠狠烙在他的心上。
这几天,他每天清晨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听着祖母不厌其烦地教导他要隐忍,要顺着鳌拜。
他脸上挂着最乖巧恭顺的笑容,心里却是一片冰冷的苦涩。
他每天坐在朝堂上,看着那个名为鳌拜的辅政大臣,如同一头雄狮般咆哮朝班,将反对他的官员骂得狗血淋头,甚至当庭咆哮,视他这个皇帝如无物。
而他,只能面无表情地坐着,像一尊泥塑木偶。
想做点什么,却发现手脚都被无形的锁链捆着。
鳌拜的党羽遍布朝野,京城九门、西山锐健营,都牢牢掌控在他们手中。
自己这个皇帝,说句不好听的,连这紫禁城都出不去。
这个秘密,这个足以颠覆乾坤的秘密,他谁也不能说。
告诉祖母?
他不敢。
祖母的眼界,终究被这个时代所局限。
她或许会认为自己是中邪了,是魇着了。
为了大清的安稳,为了不让鳌拜找到借口,废掉自己这个“疯了”的皇帝,是她最有可能的选择。
他,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难道,真的要像历史上那样,再等上一年多,用一群半大孩子,靠着侥幸和血气之勇,去完成那惊天一搏?
不。
玄烨的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的嫩肉里,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侥幸,一次就够了。
他的人生,大清的国运,不能再建立在侥幸之上。
他忽然想起了在周墨那里,看到的那些其他皇帝。
秦皇嬴政,面对的是六国余孽与庞大的帝国机器,他选择了用法度与标准来重塑天下。
汉高祖刘邦,一个亭长出身,面对的是功高震主的兄弟和分崩离析的天下,他用的是权谋与人心。
他们谁不是从微末和困境中杀出来的?
自己堂堂大清天子,手握着超越时代千年的见识,怎能在此自怨自艾!
鳌拜他们,控制的是刀把子,是官帽子。
可自己,能控制的是思想,是未来!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玄烨的脑中逐渐成型。
他要用的,是鳌拜看不懂,也看不起的武器。
“来人。”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沉稳。
一个小太监连忙碎步上前,躬身候着。
“传南怀仁。”
南怀仁,这个名字在京城官员圈子里,如今可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名人。
一个不远万里从比利时来的传教士,官拜钦天监监副,却天天和他的顶头上司,汉人官员杨光先,为了历法打擂台。
杨光先指责他传西洋邪法,祸乱朝纲,南怀仁则说杨光先抱残守缺,沿用的《大统历》错漏百出,简直是误国误民。
官司从顺治朝一直打到今天,前两年,鳌拜为了打击汉官,力挺杨光先,直接把南怀仁和他的同伴们打入了大牢,差点就砍了头。
若不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让朝野人心惶惶,觉得是上天示警,南怀仁恐怕早就是个死人了。
如今,他虽然被放了出来,却也是灰头土脸,在钦天监里备受排挤。
很快,一个穿着二品文官补服,却高鼻深目、满脸虬髯的西洋人,被带到了乾清宫。
他的神情有些忐忑,显然不知道皇帝为何会单独召见他这个待罪的洋官。
“臣,南怀仁,叩见皇帝陛下。”
他用有些生硬的汉话行礼,动作却一丝不苟。
“平身。”
康熙的声音从御座上传来,平静无波。
“南先生,朕听闻,你与杨光先的历法之争,至今未有定论?”
南怀仁心头一跳,不知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谨慎地回答。
“回陛下,臣坚信,以西洋之法推演天象,分毫不差。杨大人所依之法,实乃……”
“口说无凭。”康熙打断了他,“朕给你一个机会,也给杨光先一个机会。”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
“朕要你二人,当着满朝文武,在观象台,实地测验日影,预判天象。谁对谁错,天日昭昭,一验便知。”
南怀仁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机会!
他被杨光先用各种非战之罪压制了太久,一直没有一个公正的平台来证明自己。
“臣,遵旨!”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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