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 白居易《放言》
残阳如血,将遭遇伏击的山谷染上一层悲壮的猩红。伤员痛苦的呻吟与战后死寂般的疲惫交织。林楠左臂的伤口经过李婉晴的紧急处理和军中医匠的粗略包扎,血已止住,但失血带来的虚弱和伤口传来的阵阵抽痛,让他脸色苍白,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他靠坐在一辆损毁的粮车旁,右手仍紧握着环首刀,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仿佛一头受伤却依旧警惕的孤狼。
李屯长和王什长正在清点损失,安排人手戒备和照顾伤员,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闷雷。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后怕与疑虑。那支精准的灭口之箭,像一根毒刺,扎在所有知情者的心头。
“内鬼……竟然真的有内鬼……”王什长一拳砸在粮车上,木屑纷飞,他脸上刀疤扭曲,充满了愤怒与一种被背叛的痛楚,“还是林什长你亲手揪出来的!他娘的,老子带的兵里出了这种杂碎!”
李屯长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此事绝非寻常山贼劫掠。目标明确,配合默契,还有内应……必须立刻禀报上去!”他看了一眼李婉晴,目光复杂。这个看似文弱的女子,先是得军师关注,关将军称赞,如今又引来如此精准的刺杀,其身份绝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李婉晴没有理会这些目光,她蹲在林楠身边,低声询问:“感觉如何?”
“死不了。”林楠声音沙哑,目光扫过那名内鬼的尸体,“他是我到了先锋营后才补充进来的,平时训练卖力,寡言少语,没想到……”他眼中寒光一闪,“赵天成的手,伸得比我想象的还长。”
“不止是伸得长,”李婉晴声音压得更低,“那支灭口的箭,时机和准头都太专业了。赵天成团队里,有这样的人物?还是……另有其人?”她想起文渊关于“观测者”和“规则微调”的警告,心中那股不安感愈发强烈。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快马从军营方向赶来,带来了新的指令:遇袭队伍原地固守,已派出接应部队,同时,军师诸葛亮要召见此次护送任务的负责人以及……李婉晴。
该来的终究来了。李婉晴与林楠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诸葛亮此时召见,绝非仅仅是抚慰伤员那么简单。
留下林楠和王什长等人等待接应,李婉晴跟随李屯长以及那名传令兵,快马返回大营。抵达时,已是夜幕低垂。军营中灯火零星,巡逻的队伍比往日更加密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
在中军大帐旁一处相对僻静的军师帐内,李婉晴见到了诸葛亮。他并未坐在主位,而是站在一张悬挂的荆州地图前,背对着帐门,羽扇轻摇,似乎在沉思。帐内只点着一盏油灯,光线昏黄,将他清癯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屯长李勇(李屯长),及士卒李婉晴,奉命前来。”李屯长躬身行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诸葛亮缓缓转身,油灯的光芒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跃。他的目光先落在李屯长身上,温言询问了遇袭的经过、伤亡情况以及现场的细节。李屯长一一据实回禀,当提到内鬼被林楠认出并被冷箭灭口时,诸葛亮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随后,他挥了挥手,李屯长如蒙大赦,躬身退出了大帐。帐内只剩下诸葛亮与李婉晴两人。
空气仿佛凝固了。油灯灯芯偶尔爆出一丝轻微的噼啪声。
诸葛亮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那双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李婉晴。那目光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她感觉自己所有的伪装和隐藏都无所遁形。
良久,诸葛亮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清越平和,却直奔核心:“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李婉晴心念电转,【潜意识宫殿】全力推演着各种回答可能带来的后果。如实相告,指向赵天成?证据不足,反而可能打草惊蛇,甚至被反咬一口。完全隐瞒?在诸葛亮面前,这几乎是自寻死路。
她斟酌着词语,谨慎答道:“回军师,此事疑点甚多。贼人战术娴熟,目标明确,非寻常山寇。军中出现内应,更是匪夷所思。卑职以为,若非我军内部有人与外部勾结,图谋不轨,便是……有人欲借刀杀人,清除异己。”她没有直接点名,但点出了两种最大的可能性。
诸葛亮羽扇轻摇,不置可否,反而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你可知,何为忠?何为奸?”
李婉晴心中一动,明白这是关键考验。她沉思片刻,结合自身遭遇与感悟,答道:“卑职浅见,忠奸之辨,不在其言,而在其行;不在其表,而在其心。观其行,是否合乎道义,是否利于大局;察其迹,是否前后一致,是否光明磊落;验其心,是否存有私欲,是否包藏祸心。大奸若忠,大忠若愚,唯有剥开迷雾,方能见得真章。”
这番话,既是对当前局势的分析,也隐含了她对赵天成之流的判断,更是对自身立场的一种隐晦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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