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弈世间 第197章 中央控制室

踏入这宏伟、冰冷、充满未来科技感的远古遗迹核心区域，远征军残存的众人仿佛从血腥残酷的修罗杀场，一步跨入了某个神只遗弃的、超越时代的机械神殿。外界震天的厮杀、能量的爆鸣、濒死的哀嚎尽数被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死寂的、唯有庞大机械结构低沉规律运转的嗡鸣，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带着一种冰冷、绝对理性的韵律，充斥着每一寸空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臭氧味、冷却液特有的清冽气息，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金属与纯粹能量的冰冷味道，与外界污浊血腥的环境判若云泥。陈骏怀抱气息微弱如游丝、浑身被暗红与焦黑浸染、玲珑曲线已被惨烈伤势破坏的绾绾，每一步都踏在光洁如镜、倒映着众人疲惫身影的银灰色金属地面上，发出轻微而清晰的回响。他强忍着经脉深处因过度催谷与新力量融合而传来的撕裂般剧痛，以及目睹绾绾重伤濒死所带来的锥心之痛，将混沌真元与升华后的“弈”意催发到极致，如同最精密的探测网络，细细感知、解析着这座庞大遗迹内每一丝能量流动的轨迹、每一道规则脉络的走向。

“能量最为凝聚、流转最为有序的核心节点，在那边。” 陈骏沉声开口，声音因虚弱与紧绷而略显沙哑，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穿透层层叠叠的精密机械结构与能量光流，牢牢锁定在空间最深处那片被无数粗大如虬龙、表面流淌着幽蓝色能量光泽的导管层层环绕、上方悬浮着最为巨大、最为清晰的全息投影沙盘的中央区域。那里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如同百川归海的终点，浩瀚、精纯、且带着一种近乎法则本源的秩序感。

众人屏息凝神，紧随其后，小心翼翼地在布满各种不明用途、闪烁着各色指示灯、造型充满几何美感的庞大仪器平台与交错纵横的能量管线之间穿行。赵乾紧握剑柄，断臂处虽经简单处理依旧隐隐作痛，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那些无声运转的机械臂与流淌的能量流；阿蛮将熟铜棍扛在肩头，铜铃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对未知造物的困惑与戒备；柳三娘与墨渊则不断尝试将神念探向四周的设施，试图理解其运作原理，但神念往往如泥牛入海，或被一种冰冷无形、绝非阵法或禁制的屏障柔和而坚定地弹开，脸上惊容愈盛。

行约一炷香时间，众人终于抵达了这片遗迹无可置疑的核心区域。这是一个相对独立、高出周围平台数尺、呈完美圆形的广阔区域，面积足有数个广场大小，如同整座遗迹的大脑与心脏。区域中心，正是那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立体全息投影沙盘，其上清晰地显示着整个“海外仙山”岛屿及其周边数千海里海域的实时、动态、纤毫毕现的三维图像！他们登陆的湾口、惨烈厮杀的滩头、布满诡异植物的丛林、以及他们刚刚浴血杀出的、此刻仍在冒着丝丝邪能余烬的核心洞窟，每一处细节都清晰可见，甚至能看到一些代表能量流动的彩色光带、标注着未知符号的能量节点，以及……代表他们这群不速之客的、正在缓缓移动的微小光点！沙盘周围，呈环形分布着数十个造型各异、但都散发着柔和而稳定光芒的悬浮操作界面。这些界面并非实体按键或水晶屏幕，而是完全由流动的、仿佛具有生命的光子凝聚而成，界面上布满了不断变幻、结构严谨繁复到令人头晕目眩的未知几何符文与如同瀑布般飞速刷新的数据流，其复杂精妙程度，远超众人见过的任何阵法图谱、符箓典籍乃至最复杂的机关图纸。

然而，最引人注目、也最令人感到自身渺小的，是环形区域正对着入口方向的那一面巨大的、呈现优美弧形的“墙壁”。这面墙并非实体金属构造，而是由一种纯净的、如同液态蓝宝石般深邃剔透的能量凝聚而成的巨大光幕。光幕之上，正以惊人的速度瀑布般流淌着海量的、那种结构严谨、笔画优美却完全无法理解的古老未知文字信息，其滚动速度快得肉眼根本无法捕捉，间或穿插着极其复杂的、多维度展开的结构示意图、能量流动态谱系、以及一些仿佛是浩瀚星图演变或是微观粒子碰撞轨迹的动态模型。一股浩瀚、古老、冰冷、且带着绝对理性与超然意志的信息洪流，从这面巨大的光墙上散发出来，如同无声的潮汐，冲刷着每一个靠近者的心神，让人产生一种直面宇宙玄奥般的震撼与敬畏。

“此地……便是掌控这整座神迹……或者说，这整座囚笼的中枢核心了。” 墨渊仰望着那面仿佛蕴藏着宇宙奥秘的信息光墙，手中那枚传承久远的风水罗盘早已指针狂颤、彻底失灵，他只能凭借风水师对地脉气机流转的敏锐本能，清晰地感知到，整座遗迹乃至整个岛屿所有磅礴而有序的能量脉络，最终都如同百川归海般，汇聚、交织于此地，此地便是所有规则与能量的“总闸”。

“这些符文轨迹……妾身钻研阵法禁制数百年，自认见识不凡，此刻却如观天书……” 柳三娘凝神于一个不断变幻的光子界面，试图从中找出些许规律，但只看片刻便觉神魂一阵剧烈眩晕，仿佛在强行窥探远远超出自身理解极限的天地至理，那冰冷、精确、环环相扣的逻辑链条，让她感到一种发自灵魂的战栗，“其运转方式，全然不同于我等所知的任何能量体系，倒像是一种……将所有变数都计算在内的、冰冷无情的……‘天道演算’？”

陈骏将怀中气息愈发微弱的绾雯，极其轻柔地安置在圆形区域角落一处相对平稳、远离任何能量管线与设备的金属平台上，由柳三娘取出数种安魂定魄的异宝小心看护。他深吸一口那带着冰冷金属气息的空气，强压住体内翻腾的气血与神魂的刺痛，迈步走向那面最为巨大的深蓝色信息光墙。越是靠近，那股无形的、仿佛源自更高层次文明的信息威压便越是强烈。他尝试将一丝融合了“织机密钥”特性的混沌真元与高度凝聚的神念，如同触角般，小心翼翼地探向那片深邃的光幕。

嗡——！

光墙表面并未出现排斥或攻击，反而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湖面，荡漾开一圈圈更加复杂的、由无数细微光点与线条构成的涟漪。紧接着，一股庞大却异常有序、并非具体语言或图像、而是更接近信息本源的洪流，顺着他的神念反馈回来！这洪流中包含着海量的坐标参数、能量运行状态、逻辑判定序列、系统日志碎片以及……最高级别的警告信息！

虽然无法直接解读那些古老的文字，但通过识海中“织机密钥”残片与之产生的强烈共鸣，以及“弈”意对规则图像、能量模型近乎本能的直觉解读，陈骏的脑海中开始飞速拼凑、翻译出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碎片：

遗迹标识：在光墙一角相对稳定的区域，显示着一个结构极其复杂、蕴含着无穷奥妙的徽记图案，其核心构造与“织机”一词在密钥共鸣中产生的意象高度吻合，旁边伴有类似“观测站序列号：Ax-735”、“运行模式：方舟协议·深度静默”的标签信息（通过图像符号与密钥共鸣理解其大致含义）。

能源核心状态：巨大的能量流动态谱系图显示，为整座遗迹供能的源头，竟来自地壳极深处一座不可思议的“地心能源提取矩阵”与数台高效抽取虚空能量的装置，当前运行状态标示为“最低功耗维持”，但有多条重要的能量输送支路被系统标记为“异常占用”、“规则冲突”、“检测到高浓度‘寂灭’属性污染能量注入”。

防御系统异常：全息沙盘上，可以清晰看到代表“万魂噬骨阵”的能量脉络正闪烁着刺目的、代表危险与冲突的红光，其能量来源被系统明确标记为“外部强制非法注入（能量属性：高纯度寂灭）”，系统对此的标注充满了警示：“严重协议冲突！检测到未授权连接！启动自动剥离程序……遭遇未知抵抗……剥离失败……系统资源被强制占用……警报等级：最高！”

生态维持单元异常：那些培养怪异生物的区域被系统标记为“生物样本库·环境适应性模拟单元”，但其中大量样本的状态已被标注为“基因锁被暴力破解”、“检测到定向诱导畸变（外部信号源）”、“严重违反核心安全协议”。

最核心的恐怖发现：在光墙最中央，一个不断刷新、演算的复杂多维模型，正在模拟演示一种充满死寂、冰冷、趋向绝对静止的异界规则体系（寂灭法则），如何如同拥有生命的墨汁般，缓慢而坚定地浸染、渗透、并试图覆盖当前世界那生机勃勃、动态平衡的现有天道规则网络。模型旁边有不断闪烁的、巨大的猩红色警告符号，其含义通过密钥共鸣模糊传来：“最高警报！检测到未授权‘跨位面法则覆盖’协议尝试正在执行！入侵源点定位：外部非法节点。协议执行者身份：未知权限（伪造）。最终目标：全域天道规则覆写。当前执行状态：进行中（初始渗透阶段）。预计完全覆盖时间：变量过多，无法精确计算（存在巨大风险）。最高优先级警报！如不中断此协议，将导致当前位面基础规则结构崩溃，万物归入‘永恒静滞’之死寂状态！”

“他们的目的……并非简单的毁灭……” 陈骏声音干涩，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寒意，将这个恐怖的发现告知众人，“他们是想……用一套来自异域、代表终极死寂的规则，彻底替换、覆盖掉我们这个世界赖以存在的、充满生机的天道根基！” 众人闻言，无不骇然色变，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这远比焚山煮海、屠城灭国要恐怖千万倍，这是要从根源上抹除整个世界存在的意义！

“必须找到方法，立刻中断这个该死的‘协议’！” 赵乾急声喝道，握剑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

陈骏将手掌完全按在冰冷却并无实质触感的光墙之上，全力催动识海中那枚与自身深度融合的“织机密钥”残片印记，试图与这座远古遗迹的中枢系统建立更深层次的连接与沟通。密钥残片顿时发出灼热的光芒，与光墙产生了更强烈、更清晰的共鸣。霎时间，更多、更详细的信息碎片如同决堤洪水般涌入他的意识：

权限认证反馈：系统检测到“密钥碎片（状态：破损，能量水平低下）”，正在进行权限等级判定……判定结果：“临时访客（权限等级：极低，受限访问）”。系统提示：获取最高控制权限（可执行终极协议）需“完整密钥”或“最高议会授权指令”。

可用控制选项：一些模糊的操作选项图标在陈骏的感知中浮现，但绝大多数都呈现令人沮丧的灰色不可用状态，如“激活‘守护者’终极防御系统”、“启动‘净化’协议清除所有污染”、“执行‘方舟’脱离程序”等。仅有少数几个选项散发着微弱的、代表可交互的光芒，包括：“调取系统日志（部分访问权限）”、“实时环境参数监控”、“非核心系统维护接口”、“检测到‘寂灭’污染——启动紧急局部隔离程序？（需授权确认）”。

破碎的历史日志：陈骏尝试调取系统日志，得到了一些时间戳极其古老、信息严重残缺的片段：

“……新纪元校准完成……‘织机’观测站第735号单元部署就绪，开始对编号7‘生机勃发’位面进行长周期、非介入式观测记录……”

“……警告！检测到位面壁垒薄弱点（坐标：***）出现异常高维能量渗漏……能量属性分析：确认为高浓度‘寂灭’侧本源法则……”

“……尝试启动‘方舟’协议，构建位面级隔离屏障以遏制污染扩散……启动失败！‘寂灭’污染扩散速度及同化能力远超所有预测模型上限……”

“……最高指令下达：立即执行‘火种’保全计划。强制分离‘织机密钥’，将其分散投放至位面内部不同区域，寻找位面内潜在‘规则变量’……”

“……主系统进入最低功耗静默运行模式……等待‘钥匙’重组与‘希望’变量触发重启条件……”

非法入侵节点标识：系统清晰地在地图沙盘上标示出几个被红色光圈锁定的“未授权物理接入点”和“能量强制注入点”，正是这些被“净世教”以野蛮方式打入遗迹系统的“病毒插头”，在歪曲利用遗迹的能量推行他们的灭世计划。

“我大概明白了……” 陈骏缓缓收回手掌，眼中闪烁着明悟、沉重与决然交织的复杂光芒，“这座遗迹，名为‘织机观测站’，来自一个我们无法想象的超等文明，其最初目的或许是观测我们这个充满生机的世界。但灾难降临，来自异域的‘寂灭’法则开始污染我们的世界。观测站的创造者试图阻止却失败了，最终他们选择隐藏，并将希望寄托于位面内部可能诞生的‘变量’——也就是我们这样的生灵，以及那把关键的‘钥匙’——完整的‘织机密钥’。”

他指向全息沙盘上那几个刺眼闪烁的红色非法接入点：“‘净世教’如同病毒般占据了这里，他们用野蛮的方式强行接入了系统，歪曲利用这里的能量，推行那套灭世的‘法则覆盖’。我们目前权限太低，无法直接关闭整个系统或执行那些终极协议，但我们可以尝试‘拔掉’这些‘病毒插头’！中断他们与遗迹能量系统的非法连接，就能极大延缓，甚至暂时中止他们的疯狂计划！”

就在这时，一直紧盯着全息沙盘的墨渊突然脸色剧变，指着沙盘边缘一处看似不起眼的辅助能量节点区域，失声惊呼：“副盟主！快看那里！能量流动有异！有一股强大的、充满敌意的能量源正在被激活，并且朝着……朝着生态培养区的方向快速移动！”

众人闻言，心中俱是一凛，急忙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只见沙盘显示，在遗迹的某个相对偏远的辅助能量节点处，代表能量流动的光带正发生着不正常的、剧烈的波动，一股强大的、带着明显敌意与邪能的能量源被标注为“未识别威胁”，正沿着复杂的能量通道，向着那片培养着各种怪异生物的“生物样本库”区域疾驰而去！

“不好！还有漏网之鱼！可能是某个幸存的老魔头，或者……是这遗迹本身预设的防御机制被触发了！他们想狗急跳墙，启动那些怪物，或者启动更可怕的防御设施！” 阿蛮瓮声怒吼，熟铜棍重重顿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情势瞬间再次急转直下，变得万分危急！他们既要尽快找到并破坏“净世教”设下的非法接入点，延缓灭世协议的进行，又要立刻分兵阻止那股突然出现的威胁，防止其造成更大的破坏，甚至危及他们自身的安危！

陈骏的目光如电，迅速扫过整个控制室，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权衡着眼前的复杂局势。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那散发着微弱光芒的选项——“检测到‘寂灭’污染——启动紧急局部隔离程序？（需授权确认）”之上。

“或许……我们可以借力打力，祸水东引……”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有些冒险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型。他需要利用这有限的权限，与时间进行一场凶险的赛跑，既要稳住绾绾濒危的伤势，寻找救治之法，又要阻止灭世浩劫，还要应对眼前突发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