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茶道长那决然的身影,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虽已消失在秋浦河畔的茫茫云雾之外,却在坐忘居内两位绝代宗师的心湖中,漾开了层层难以平息的涟漪。室内,那株千年沉香木散发出的宁神香气,此刻似乎也压不住那份因远行而滋生的凝重。
张三丰缓缓将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那氤氲的茶雾之上,他仙风道骨的面容上,一丝极少显露的忧色攀上了眉梢。他声音沉凝,带着岁月积淀下的洞察:
“周庄主,愚茶这孩子,心性纯良,坚韧不拔,于老道所传的太极精义,确是恪守不渝,下了苦功。他那手太极剑,守势一起,圆融绵密,等闲之辈难破其防。” 他话语微顿,叹息声轻若云烟,“然,其先天根骨资质,终究……未能触及那冥冥中的武道极致。更兼他一生大半时光居于武当,虽经历魔教围攻等风波,但于人心之鬼蜮、江湖之险恶,尤其是应对鬼谷这等传承千年、行事不择手段的诡谲势力,其经验与应变之能,着实令人放心不下。”
他抬起眼,目光深邃,仿佛已看到那波涛万里之外的凶险:“那侠客岛,远在海外,孤悬于茫茫碧波之上,乃是鬼谷经营之所,无异于龙潭虎穴,刀山火海。愚茶孤身前往,如盲人执烛夜行于深渊之畔。贫道忧心,他非但难以窥破其中隐藏的惊天阴谋,恐自身……亦会如飞蛾扑火,深陷绝境,难以自拔啊。”
周易静坐于他对面,指节无意识地在古檀木的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富有韵律的笃笃声,如同他脑海中飞速推演的棋局。他完全明白张三丰的担忧。愚茶道长是守成之君,是镇山之石,但绝非开拓之刃,更非能独闯虎穴、与千年妖邪周旋的孤胆英豪。鬼谷的局,布得太深,那剑使者的实力,更是高深莫测。
片刻沉吟后,周易眼中精光一敛,已然有了决断。他并未开口呼唤,只是心神微动,一股无形无质、却带着他独特意志烙印的意念,如同水波般悄然扩散出去,瞬息间便传遍了云雾山庄的每一个角落。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坐忘居外那缭绕的云雾仿佛被无形之力分开,两道身影几乎不分先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前。
左侧一人,身形高大挺拔,面容冷峻如岩石雕刻,一双眸子开阖间精光四射,宛如蛰伏的毒蛇,正是西毒欧阳锋!他周身气息混元一体,隐隐然与周遭环境产生一种奇异的共鸣,那是一种将“蛤蟆功”推演至前所未有之境界的体现。
右侧一人,则是北丐洪七公,他依旧是那副不修边幅的模样,破旧衣衫难掩其磅礴气血,手中碧玉打狗棒翠绿欲滴。他脸上挂着看似玩世不恭的笑容,但那双眼睛却清澈如孩童,深处蕴含着如汪洋般浩瀚的内力与历经沧桑的智慧。
百年困居,于这灵气充盈、时光缓流的云雾山庄之中,这两位昔年便已登临绝顶的五绝高手,早已脱胎换骨。他们的武功,不再局限于招式变化,更在于对天地之力的感悟与运用,其实力之强,便是当年的王重阳复生,也未必能轻易言胜。
“庄主,张老道,急匆匆唤我二人来,可是有什么好东西惦记着老叫花子了?” 洪七公哈哈一笑,声若洪钟,率先打破了沉寂。欧阳锋虽未言语,但那微微前倾的身躯和锐利的眼神,已表明了他的关注。
周易目光如电,在二人身上一扫,对他们的精气神状态颇为满意,直接切入主题,声音沉稳而有力:“愚茶已孤身前往南海侠客岛。然,岛上局势诡谲,远超寻常江湖纷争,乃是鬼谷核心巢穴,凶险异常。”
他语气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你二人,即刻动身,暗中尾随其后,同样登上那侠客岛。”
他详细吩咐道:“你们的任务,并非与愚茶同行,暴露行藏。而是要在暗中策应、保护。密切关注岛上一切风吹草动,尤其是鬼谷势力的分布、那剑使者的动向,以及他们强行‘邀请’各派掌门背后的真正目的。若愚茶遇险,或是岛上出现连他都无法察觉、无法应对的惊天变故,你二人需及时出手,化解危机。”
周易的目光扫过欧阳锋与洪七公,语气中带着一丝激将与绝对的信任:“以你们二人如今登峰造极的功力,即便正面遭遇那神秘的剑使者,联手之下,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纵使不敌,支撑到援军到来,绝非难事。”
欧阳锋与洪七公闻言,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百年静修,虽功力大进,但顶尖高手那份渴望与强敌交锋、验证自身武学的热血从未冷却。剑使者,这个与鬼谷紧密相连、如同阴影般笼罩的名字,无疑是最好的试剑石!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熊熊燃烧的战意与凝重。
“庄主放心!” 洪七公收起玩笑之色,拍着胸脯,声音铿锵,“老叫花子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定会护得愚茶牛鼻子周全!顺便,也去尝尝那劳什子腊八粥,看看是不是真能增长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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