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决绝地离开金陵,卸下明教教主的重担与世俗的纷扰,张无忌便如同一叶孤舟,开始了在茫茫人海中漫无目的的漂泊。他的心中只有一个清晰的坐标——赵敏。
他首先重走了与她相识相知的每一处:绿柳山庄的残垣断壁前,他仿佛还能看到她那狡黠灵动的眼眸;光明顶的圣火坛下,耳边似乎回荡着她清脆的笑语;
他不死心,足迹踏遍九州。在江南水乡,他乘一叶扁舟,穿梭于烟雨朦胧的河道,留意着每一座临水小筑,期盼能见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在西北大漠,他迎着风沙,行走于孤寂的戈壁,询问过往的商队,是否见过一位容颜绝丽、带着异域风情的女子。在巴蜀群山,他攀援于云雾缭绕的栈道,寻访隐世的村落,希望她能在此找到安宁。在东海之滨,他踏遍每一个渔村,眺望每一艘出海的帆影,幻想她或许隐居在某座海外仙岛。
风霜刻上了他的眉梢,青衫染上了尘土的痕迹。他的钱袋时满时空,有时靠医术悬壶济世换取盘缠,有时则风餐露宿。他拒绝了所有旧部的接济与江湖朋友的邀请,固执地独自寻觅。无数个夜晚,他对着篝火,抚摸着左手腕上那圈已然深嵌入肌肤、如同刺青般的暗红色牙印,那细微的凹凸感,是支撑他走下去的唯一信念。
“敏敏,无论你在天涯海角,我一定会找到你。” 这是他每日默念千百遍的誓言。
不知是冥冥中的指引,还是心底那份无法割舍的牵绊,在一个深秋的傍晚,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再次踏上了灵蛇岛。此时的灵蛇岛,早已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海鸟啼鸣,潮汐往复,仿佛那场惨烈的争夺从未发生。
夕阳正以无比壮丽的姿态缓缓沉入海平面,将天空与大海渲染成一幅巨大的、流动的金红色油画。海风带着咸涩的凉意,吹动他略显凌乱的发丝。他信步走向记忆中最深刻的那片礁石区,那里,曾是他与她诀别,也是她为他挡下致命一击的地方。
然后,他的脚步倏然顿住,呼吸在那一刻停滞。
就在那块最高的、被夕阳镀上一层暖光的黑色礁石上,一个窈窕的白色身影,正抱膝而坐,面朝大海。海风拂动她的裙裾和如墨青丝,在暮色中勾勒出略显单薄却无比清晰的轮廓。那背影,早已在他梦中重现了千遍万遍。
张无忌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膛。他屏住呼吸,一步步,极其缓慢而又无比坚定地走近,生怕脚步声会惊散这如梦似幻的景象。
或许是心灵感应,或许是听到了那细微的、源于内心激荡的脚步声。礁石上的身影微微一动,缓缓回过头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夕阳的余晖正好映照在她的脸上——依旧是那张明艳不可方物的容颜,只是褪去了往日的骄纵与锋芒,多了几分清减与历经世事的沉静,眉宇间锁着一丝淡淡的、化不开的轻愁。她的眼眸,如同被海水洗过的星辰,在看到他的一刹那,先是骤然收缩,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与难以置信,随即,那震惊迅速融化,被汹涌而来的水光所覆盖。
没有惊呼,没有质问。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那永不停歇的海浪声。
赵敏就那样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风尘仆仆却依旧清朗的眉眼,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混杂着狂喜、疲惫、委屈和无限深情的复杂光芒。她看到了他刻意抬起的手腕上,那圈清晰无比的牙印。
他放弃了什么,她如何能不知?万里江山的诱惑,九五至尊的权柄,他竟真的为了一个她,全都舍弃了。千般算计,万种机心,在眼前这个男子纯粹如赤子般的情意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泪水,毫无预兆地决堤而出,顺着她光滑的脸颊肆意流淌。她猛地从礁石上站起身,因为激动,身形微微晃了一下。
下一刻,她如同一只终于找到了归途的白色蝴蝶,又似一道投入宿命的流光,从礁石上飞身扑下,带着一阵清冽的香风,精准无比地、用尽全身力气撞入了张无忌早已张开的、坚实而温暖的怀抱之中!
“无忌……哥哥……” 她将脸深深埋入他的颈窝,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身,仿佛要将自己嵌入他的身体里。压抑了太久的思念、担忧、委屈与巨大的喜悦,化作无法抑制的哽咽与颤抖,透过单薄的衣衫,清晰地传递到张无忌的心上。
张无忌被她撞得微微后退半步,随即更用力地收紧了手臂,将她牢牢圈在怀中,恨不得揉进自己的骨血。他低下头,脸颊埋在她带着海风气息的秀发间,贪婪地呼吸着那魂牵梦绕的馨香,眼眶也忍不住湿润了。
“敏敏……敏敏……” 他一遍遍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失而复得的巨大狂喜和无尽的怜惜,“我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所有独自寻觅的艰辛,所有承受的非议与流言,所有午夜梦回的空寂,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最丰厚的回报。怀中这真实存在的温软身躯,就是他全部的世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