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霜 第28章 菩提血影

那老尼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暗门处，如同从墙壁阴影中生长出来的一般。她面容苍老，布满皱纹，眼神却异常平静深邃，仿佛看透了世间一切悲欢离合。灰色的僧袍洗得发白，手持一串光滑的乌木佛珠，整个人透着一股与世隔绝的沉静，却又与这杀机四伏的宫廷秘闻格格不入。

静室内的气氛瞬间再次紧绷！

裴琰和他的手下几乎是下意识地做出了防御姿态，刀剑虽未出鞘，但凌厉的目光已如实质般锁定了那不速之客。

“你是谁？”裴琰的声音冷冽如冰，带着十足的警惕。这处密道和静室极其隐秘，对方如何得知？又如何能悄无声息地打开另一道暗门？

老尼并未因眼前的刀兵之气而有丝毫动容，她缓缓拨动了一颗佛珠，声音沙哑却清晰：“贫尼慧净，在此地带发修行，已有二十载。此间静室，本是前朝一位太妃清修之所，贫尼受托，偶尔前来清扫佛龛，添些灯油。”

她的目光掠过裴琰等人，最后落在阿箩和荆辞身上，尤其是在阿箩脸上停顿了片刻，那平静无波的眼神似乎微微动了一下，闪过一丝极其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至于密信……”慧净老尼继续缓缓道，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三殿下北上之前，曾秘密来此上香，祈求静嫔娘娘冥福。那时，他便似心有重负，曾对佛龛低语，若有不测，真相便藏于‘照影壁’前。”

照影壁？那是什么地方？

阿箩和荆辞一脸茫然。

裴琰的眉头却紧紧皱起，眼中闪过一丝惊疑：“照影壁？那是皇家禁苑‘锦薇园’深处的景观，早已荒废多年，守卫虽不如内宫森严，但也绝非易与之地。殿下为何会选择那里？”

慧净老尼垂下眼帘，拨动佛珠：“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佛曰，不可说。施主只需知道，殿下当时神色决绝，绝非戏言。或许，正因其显眼又荒僻，反成了灯下黑之处。”

这个解释似乎有些牵强，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线索。

裴琰沉吟片刻，锐利的目光再次审视着慧净：“师太为何要告诉我们这些？您又为何会留心殿下当日低语？”

慧净老尼抬起头，目光再次变得深邃悠远，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仿佛承载了无尽的岁月沧桑：“静嫔娘娘……在世时，常来此诵经祈福，心地仁善，待贫尼有恩。三殿下纯孝，贫尼不忍见他蒙冤不白，身后亦不得安宁。此间因果，不过了却一段尘缘罢了。”

她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但阿箩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这位老尼出现得太巧，知道得也似乎太多了些。而且，她刚才看自己的那一眼……

裴琰显然也没有完全相信，但他此刻急于找到密信，任何线索都不能放过。他抱拳道：“多谢师太告知。无论成败，裴某铭记于心。”

慧净老尼双手合十，微微躬身：“阿弥陀佛，愿施主得偿所愿，荡清寰宇。此间非久留之地，诸位请速速离去吧。”

说完，她不再多言，转身缓缓步入了来时的暗门，墙壁随之无声闭合，仿佛从未打开过。

静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裴校尉，您相信她的话吗？”一名黑影部下低声问道。

裴琰眼神闪烁，沉声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照影壁……确实是个出人意料的地方。但此行凶险异常，锦薇园虽荒废，但并非无人看守，且地形开阔，极易暴露。”

他看向荆辞和阿箩：“你们……”

“我们一起去！”荆辞毫不犹豫地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不可能退缩。

阿箩也坚定地点了点头。寻找密信，揭露真相，这也是为了荆辞，为了那些枉死的人。

裴琰看着他们，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也不再劝阻：“好！但一切须听我指令行事，不可妄动！”

计划迅速制定。由于锦薇园白日难以潜入，决定等到夜幕降临再行动。裴琰派出一名手下先行前往锦薇园外围探查情况，其余人则在静室中暂时休息，养精蓄锐。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静室里只有夜明珠幽冷的光线和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阿箩靠墙坐着，疲惫和紧张让她难以入睡。她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那个慧净老尼，尤其是她看自己的那一眼。

为什么总觉得有些熟悉？那种眼神……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努力在记忆中搜寻，却一无所获。或许只是错觉吧。

天色终于彻底暗了下来。

派去探查的手下返回，带来了消息：锦薇园外围守卫果然比平时增加了不少，尤其是通往照影壁的方向，似乎有暗哨。但并非全无破绽，有一条沿着废弃溪流通往深处的路径，因为湿滑难行，守卫相对松懈。

事不宜迟，众人立刻行动。

在裴琰的带领下，他们再次进入密道，七拐八绕，出口竟然就在锦薇园边缘一处假山群中。

夜色下的锦薇园，果然荒凉破败。昔日的奇花异草早已被枯藤野草取代，亭台楼阁大多倾颓，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幢幢鬼影般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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