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香香 第87章 水落石出（1987年春）

张左明连滚带爬地跑去赵大山家报警，没过多久，整个村子就像炸开了锅。警笛声划破了夜的宁静，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里乱晃，狗叫声此起彼伏。派出所的警察，还有公社来的公安，连夜赶到了大力陇水库。

这一折腾，就是大半宿。天快亮的时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飞遍了全村每一个角落——水库里捞上来的那具女尸，经过法医鉴定，确认就是失踪了好些日子的小凤！

村里顿时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有同情小凤命苦的，有骂凶手丧尽天良的，当然，更多的还是看老张家的笑话，说他们家门不幸，接二连三地出事。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院子里生火准备做早饭。力力揉着眼睛从屋里出来，好奇地看着外面还没完全散去的警察和看热闹的人。我心里咯噔一下，虽然昨晚就有预感，但真听到确认，还是有点不是滋味。小凤再怎么不对，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么没了，还死得这么惨。那个几个月大的丫头，这下是真成了没娘的孩子了。

但让我心里犯嘀咕的是，昨晚王桂花怎么就那么肯定，水库里漂着的是小凤？尸体都泡得变形了，连张左明这个跟她睡过觉的男人都认不出来，王桂花隔那么老远，凭啥一口咬定是“那个跑了的贱货”？

这老婆子，心里有鬼？

警察的效率不算慢，案子很快就有了眉目。经过排查，线索指向了隔壁村一个叫王小柱的光棍汉。这家伙四十多了，穷得叮当响，也没讨到老婆，整天游手好闲，嗜赌如命，喝多了就撒酒疯，是村里有名的二流子。

警察把他带走问话，没几下他就全撂了。据他交代，那天晚上，他赌输了钱，又灌了几口猫尿，心里憋闷，就在村外瞎溜达。正好撞见偷偷跑出来的小凤。小凤当时慌慌张张，估计是想逃离张家，又没地方去。王小柱见色起意，趁着酒劲和夜黑风高，就把小凤给强暴了。

完事之后，王小柱酒醒了一半，看着哭哭啼啼的小凤，害怕她去报案。他本来就是个怂包软蛋，一害怕，恶向胆边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掐死了小凤。然后找了个装化肥的白色尼龙袋子，把小凤的尸体塞进去，扎紧口，趁着夜深人静，用板车拉到大力陇水库，扔进了深水区。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尸体沉下去就完了，没想到水库这段时间水位下降，那袋子又没绑石头，竟然又浮了上来，还偏偏被醉醺醺跑回来、想捞点“外快”的张左明给撞见了！

这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王小柱这个恶魔，最终没能逃过法律的制裁。听说后来被判了枪毙，也算是给小凤偿了命。

案子是破了，凶手伏了法。可我这心里的疑团，却没完全解开。王小柱是罪魁祸首，该死。但小凤的死，老张家就真的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如果不是张左明赌博酗酒、对她非打即骂；如果不是王桂花刻薄刁难、把她当眼中钉肉中刺；如果不是这一家子把她逼得活不下去，她一个弱女子，怎么会深更半夜独自跑出去？又怎么会遇上王小柱那个恶魔？

王桂花在案子破了之后，不但没有半点愧疚，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在村里到处说：“看看！看看！我就说是那个丧门星吧！自己不检点，跑出去招蜂引蝶，这才惹来了杀身之祸！死了活该！就是她克的我们老张家不得安生！”

她这话，传到我耳朵里，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往上冒。这老婆子的心，真是比石头还硬，比蛇蝎还毒！人都死了，还是她儿子的相好、她孙女的亲娘，她竟然还能说出这种话！她当初那么肯定尸体是小凤，恐怕不只是猜的，更多的是做贼心虚，巴不得小凤死了干净，免得再回来“祸害”他们家！

张左明呢？经过这事，好像更蔫儿了，整天耷拉着脑袋，魂不守舍的。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多少有点良心不安。毕竟，小凤跟他有过一段，还给他生了个女儿。现在人死得这么惨，他就算再不是东西，心里也不可能一点波澜都没有吧？当然，也可能他只是觉得晦气，怕沾上霉运。

西屋那个小丫头，依旧由王桂花带着。只是王桂花对她更不耐烦了，动不动就打骂，骂她是“丧门星留下的讨债鬼”。那孩子的哭声，比以前更让人揪心。

我冷眼看着这一切，心里像结了冰。这一家子，从老到小，从里到外，都烂透了。自私，冷漠，恶毒……没有任何人性可言。

小凤的死，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张家最丑陋的嘴脸，也让我更加坚定了离开的决心。这个地方，多待一天，都让人觉得窒息。跟这样的人做“家人”，简直是耻辱！

我必须走！尽快带着力力离开！哪怕前路再艰难，也比留在这个充满罪恶和冷漠的泥潭里强！

我搂紧了身边的力力，孩子清澈的眼睛里，倒映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我暗暗发誓：儿子，别怕。娘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要给你挣一个干干净净、堂堂正正活着的未来！这个张家，还有这些烂人烂事，咱们再也不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