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归 第191章 级西之地

眼见灰岩部残兵败将狼狈逃窜，身影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厉寒这才不疾不徐地从乱石阴影中缓步走出。红衣与紫玉无声地落在他身后左右，如同两道沉默的影子。

战场上一片狼藉，血腥气混合着焦糊味弥漫在空气中。黑石部落的战士们互相搀扶着站起，开始清理战场，救助伤员。他们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聚焦在厉寒这三名不速之客身上，充满了好奇、感激，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警惕。厉寒三人的装束、气息乃至刚才施展的手段，都与这片土地格格不入。

乌坎祭师挥手让几名试图上前盘问的战士退下，他拄着骨杖，步履略显蹒跚地走向厉寒。刚才的战斗对他消耗不小，尤其是硬接那记飞剑，让他内腑受了些震荡。他来到厉寒面前约三丈处停下，这个距离既表示尊重，也保持着必要的戒备。

他右手握拳，重重地捶击在自己左胸心脏位置，发出沉闷的响声，随后微微躬身，用他那苍老而沙哑的声音，说出了一句拗口但似乎蕴含着敬意的蛮族语言。虽然听不懂，但厉寒能感受到其中的谢意。

紧接着，乌坎祭师改用一种极其生硬、古怪，但勉强能分辨出是灵霄大陆通用语的腔调说道：“远道而来的……强者，乌坎，感谢……你们的援手。”他每一个字都说得十分费力，显然对这门外语掌握得极其有限。

厉寒心中微动，看来这老祭师确实与外界有过一些接触。他面色平静，略一拱手，用纯正的通用语回道：“乌坎祭师不必多礼，恰逢其会而已。”

乌坎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似乎为厉寒能如此流利地使用通用语而感到惊讶，同时也更加确认了厉寒“外来者”的身份。他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指向部落中央那顶最大的暗金色帐篷：“尊贵的客人，请随我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厉寒点了点头，没有推辞。他示意红衣和紫玉跟上，在众多蛮人战士复杂目光的注视下，随着乌坎祭师走向那顶象征着部落权力核心的帐篷。

踏入帐篷，内部空间比想象中更加宽敞。地面铺着厚实的、不知名野兽的毛皮，踩上去柔软而无声。中央燃烧着一堆篝火，跳动的火焰驱散了夜的寒意，也照亮了帐篷内的景象。帐篷壁上悬挂着各种野兽的头骨、羽毛以及描绘着狩猎和祭祀场景的粗糙壁画，充满了蛮荒古老的气息。

除了他们，帐篷里还有两人。一名是身材格外雄壮、脸上有一道狰狞疤痕、气息凶悍的中年蛮人。另一名则是一位看起来十分苍老、脸上皱纹如同干涸河床、身穿黑色羽毛编织长袍的老妪，她手中握着一串由各种细小兽骨和牙齿穿成的项链，眼神浑浊却仿佛能看透人心。

“这位是我们黑石部落的酋长，磐。”乌坎用通用语介绍那名中年蛮人，然后又指向老妪，“这位是部落的巫医，鸦婆婆。”

酋长磐只是冷冷地看了厉寒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哼，显然对外来者抱有极大的戒心，甚至对乌坎邀请厉寒进来有些不满。而那位鸦婆婆则抬起眼皮，那双几乎被褶皱淹没的眼睛在厉寒三人身上缓缓扫过，尤其是在厉寒眉心停留了一瞬，让厉寒感觉仿佛被什么冰冷的东西舔过，心中不由一凛。这老妪，不简单！

乌坎似乎对酋长的态度习以为常，他请厉寒在篝火旁一块铺着完整熊皮的“座位”上坐下，自己则坐在对面，鸦婆婆和磐酋长分坐两侧。

“强大的外来者，恕我冒昧，该如何称呼你？”乌坎问道，语气比之前流畅了一些。

“厉寒。”

“厉寒……”乌坎重复了一遍，点了点头，“首先，再次感谢你伸出援手。若非你和你的同伴，今夜黑石部落恐怕难逃一劫。”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灰岩部一直觊觎我们黑石部落发现的唯一一处稳定水源，近年来冲突不断，没想到他们这次竟敢直接发动袭击。”

厉寒不动声色地听着，没有接话。

乌坎继续道：“我之前的承诺依然有效。作为报答，部落愿意奉上五十块‘血髓石’。”说着，他看向磐酋长。磐酋长眉头紧皱，显然极为肉痛，但在乌坎的目光逼视下，还是不情愿地挥了挥手。一名守卫从帐篷角落搬来一个粗糙的石匣，打开后，里面是数十块鸽卵大小、通体赤红、内部仿佛有血液在流动的晶石，散发出浓郁的气血之力。

厉寒神识扫过，心中微微一动。这血髓石蕴含的气血精华极其磅礴，对于炼体修士或者用来喂养某些特殊炼尸，都是难得的好东西。在这灵气稀薄的荒芜之地，竟然有这等灵材。

“此外，”乌坎见厉寒收下血髓石，接着说道，“关于这片‘遗忘之地’，以及我们蛮族的事情，只要是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

这正是厉寒最需要的。他直接问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们称之为‘遗忘之地’？”

乌坎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沧桑：“根据古老的传说，这里曾是灵霄大陆的一部分，甚至可能是某个辉煌时代的中心。但在无法追忆的远古时代，发生了一场席卷天地的巨变，我们脚下的土地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从大陆主体上剥离、放逐，灵气枯竭，环境恶化，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我们这些遗民，便称这里为‘遗忘之地’，意味着我们是被外界遗忘的存在。”

“被放逐的土地？”厉寒心中震撼，这解释了他为何感觉此地规则有异，灵气稀薄。

“那你们蛮族，为何神魂结构与外界人族不同？魔种之法为何无效？”厉寒问出了关键问题。

这次回答的是那位一直沉默的鸦婆婆，她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外界的人族……是‘灵’之裔，神魂轻灵，易于感悟天地。而我们蛮族，是‘荒’之嗣，神魂与这片古老的土地、与祖灵图腾紧密相连，厚重而狂野，扎根于血脉与意志深处。那些源自外界、操控心魂的邪术，自然无法撼动荒之嗣的魂根。”她看着厉寒，眼神仿佛在说，早已看穿了他对那名哨兵所做的一切。

厉寒心中凛然，这鸦婆婆果然深不可测，竟然连魔种之事都能窥破一二。他按下心惊，继续问道：“那你们祭师的力量，又从何而来？”

乌坎接话道：“祭师的力量，源于沟通祖灵，以及汲取这片土地上残存的、不同于外界灵气的‘荒古之气’。我们无法像外界修士那样系统地修炼，只能依靠血脉中稀薄的传承和祖灵的恩赐，一步步摸索。像我这把年纪，能有相当于外界筑基中期的实力，已是极限。”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落寞。

厉寒恍然，难怪感觉乌坎的法力有些异样，原来是源自不同的能量体系。

“那这片‘遗忘之地’的有除了黑雾笼罩的那块地方外其他的大陆吗，或者说不是放逐之地这样的土地？”厉寒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乌坎和鸦婆婆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乌坎道：“古老的传说中提及，或许在遗忘之地的极西之处，存在着连接外界的‘裂隙’。但那里是生命的禁区，充斥着空间乱流和未知的危险，无数先辈试图寻找，皆有去无回。我们世代居住于此，早已习惯了这片土地，也……失去了离开的勇气和能力。黑雾虽然对我们并无影响，但我们会迷失方向，也曾有很多勇士前去探索出路，但是没有一位勇士回来。”

极西之地，裂隙……厉寒默默记下这个信息。

随后，厉寒又询问了关于周边部落分布、强大荒兽、以及是否有其他外来者等信息。乌坎和鸦婆婆所知也有限，他们活动的范围主要围绕几个水源地，对于更广阔的区域了解不多，也从未见过其他外来者。

谈话持续了约一个时辰，厉寒对这片“遗忘之地”和蛮族有了一个初步的、却至关重要的认知。这里是一个被遗弃的世界，蛮族是被遗忘的遗民，拥有独特的力量体系，其他大陆的希望渺茫但并非绝对没有。

“厉寒小友，”乌坎最后说道，“你们救了我的部落，黑石部落永远是你们的朋友。如果你们暂时没有去处，可以在这里住下。虽然条件简陋，但能提供一个安全的栖身之所。”

厉寒看着乌坎真诚的眼神，又瞥了一眼依旧面色冷硬的磐酋长和深不可测的鸦婆婆，心中迅速权衡。

留在这里，固然能暂时安稳，了解更多的信息，但也意味着彻底暴露在蛮族的视线下，行动受限。而且，部落内部显然并非铁板一块，酋长磐的敌意显而易见。

“多谢乌坎祭师好意。”厉寒起身，拱手道，“我们习惯四处游历，不便久留。今日之情，厉某记下，他日若有缘，再会。”

他拒绝了邀请。在一个完全陌生、力量体系迥异且排外的环境中，他更相信自己的判断和力量。他需要独自去探索，去验证得到的信息，去寻找那可能存在的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