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问心录 第63章 余烬生光

凌霜的剑“当啷”砸在碎石上，她踉跄着扑到封死的归墟入口前，指尖抚过还带着余温的石壁。指腹蹭过石缝里未干的墨痕，那墨痕黏着细小的石屑，像双澈最后留在她掌心的温度，一触就碎，指甲缝里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沈砚蹲下身，手掌贴在冰凉的石面上，灵脉探入的瞬间，只触到满壁消散的墨气——那墨气里裹着极淡的金光，像燃到尽头的烛芯，连余温都在飞快褪去，只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纯灵脉气息，勾得人心口发紧。

“双澈他……”凌霜的声音发颤，话没说完就被喉间的哽咽堵住。她见过双澈在桃花古冢里护着阿澈的模样，见过他用纯灵脉挡下墨魂影时的决绝，却从没想过，这个总把“阿澈要平安”挂在嘴边的人，会把自己留在坍塌的归墟里。指尖的血珠滴在石壁上，晕开一小片暗红，像极了那年桃花树下，双澈为护阿澈擦伤时，渗在花瓣上的血。

苏清瑶抱着阿澈，指尖还在发抖。她低头时，正见阿澈心口的碎玉突然泛起极淡的光，那光顺着“尘”字的纹路游走，竟在阿澈苍白的脸颊上映出细碎的光斑。她猛地屏住呼吸，伸手碰了碰碎玉——入手的不再是冰凉，而是带着暖意顺着指缝往骨缝里钻，惊得她猛地缩回手。这温度，和上次双澈用灵脉帮她驱寒时一模一样，暖得能熨帖到心底最软的地方。

“阿澈还有气！”苏清瑶的声音带着狂喜，急忙将阿澈平放，指尖凝聚灵力探向他的心口。灵脉触到那点暖意时，她突然僵住——阿澈的灵脉本该被墨气堵死，此刻却有一道极细的金光在脉中流转，连跳动的节奏都透着熟悉。

沈砚立刻凑过来，指尖刚碰到阿澈的手腕，瞳孔骤缩：“是双澈的灵脉！他把自己的纯灵脉渡了一半进阿澈体内，用灵脉护住了阿澈的魂！”

话音未落，阿澈突然闷哼一声，心口的碎玉猛地发烫。他下意识按住胸口，指腹蹭过碎玉上的“尘”字，突然想起小时候双澈教他写字的模样——双澈总把着他的手，笔尖在纸上顿一下，掌心的温度裹着他的小拳头，轻声说“阿澈的名字，要写得稳，才不会被风吹走”。如今这字映着金光，在他掌心下轻轻跳，倒真像被稳稳护住了。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碎玉上，晕开一圈浅浅的光。

凌霜猛地抬头，眼里的泪还没干，却亮了起来。她抓起地上的剑，剑尖对着封死的入口，灵力在剑身凝聚：“那双澈说不定还活着！我们把入口炸开！”

“不行！”苏清瑶突然出声，伸手拦住她。她指尖点向石缝，一缕灵力探进去，瞬间被墨气绞成碎末，石缝里传来细微的“滋滋”声，像灵脉被灼烧的疼。“归墟坍塌时，墨尘把最后一道墨气灌进了石壁，强行炸开，不仅会震伤阿澈，连双澈留在阿澈体内的灵脉，都会被这墨气啃噬干净。”

凌霜的剑“嗡”地颤了颤，终究还是垂了下去。她指节因为攥得太紧，泛出青白——方才抓剑时，剑柄还沾着双澈之前留下的灵脉余温，她不敢再用力，怕一使劲，连这点温度都会散掉。

就在这时，阿澈的手指突然动了动。他缓缓睁开眼，瞳孔里的墨气已经散了大半，只剩下极淡的黑影。他看向封死的入口，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像羽毛：“哥哥……说要带桃花酿……”

众人都静了下来。阿澈的灵脉里，那道金光还在流转，顺着他的听觉脉窍往外探，像是在追寻双澈最后那句“明年开春，带新酿的桃花酿给你”。可探到石壁前，金光突然顿住，随即往回缩，缠上阿澈的心口——那里，碎玉的光又亮了些，映得“尘”字的纹路格外清晰，连笔画里藏着的细小裂痕，都被金光填得满满当当。

苏清瑶突然想起什么，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那是老道长在桃花古冢时，偷偷塞给她的，当时纸角还沾着桃花瓣的香气，她只当是普通的符箓。此刻展开，纸上的字迹竟在金光的映照下显了出来：“归墟塌，墟主眠，碎玉合，灵脉连，待得桃开时，魂归故人边。”

“老道长早就算到了！”苏清瑶的手不住地抖，纸页上的字迹随着她的颤抖轻轻晃，“他说等明年桃花开的时候，双澈的魂就能借着灵脉回来！”

阿澈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蒙尘的星辰突然被擦亮。他挣扎着坐起来，伸手摸向心口的碎玉，指尖刚碰到，就想起去年双澈递糖葫芦时的模样——双澈总是把糖葫芦转一圈，让最红的那颗对着他，说“阿澈要先吃最甜的”。如今碎玉的暖意裹着指尖，倒比当时的糖葫芦还暖。他突然笑了，嘴角扬起的弧度，和那年桃花树下分毫不差。

凌霜看着阿澈的笑容，突然也笑了，伸手擦掉脸上的泪，却越擦越多：“好！那我们就等明年开春！去年桃花酿开封时，双澈还笑我喝得太急，酒液沾在嘴角都没察觉，今年我先忍着，等他回来，再跟他比谁喝得快！”

沈砚指尖敲了敲阿澈的肩膀，语气故意放得轻松，话里的担忧却全藏在敲肩膀的力道里：“现在最重要的是带阿澈出去修养。要是护不好灵脉，明年双澈回来，可没人帮你抢桃花酿了——我可不会让着你。”

苏清瑶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扶着阿澈站起来。阿澈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眼封死的归墟入口，抬手捻了捻指尖，像还握着去年落在掌心的桃花瓣，轻声说：“哥哥，明年我们还数桃花瓣，数到第三十片，你就给我买糖葫芦，还要带最甜的那种。”

四人转身往回走，阳光从石道的尽头照进来，落在他们身上，驱散了墟底的寒意。凌霜走在最后，回头望了眼那片封死的石壁，将剑入鞘时，悄悄在心里说：双澈，你可得记着桃花酿的味道，不然明年我赢了，你都不知道输在哪儿。

而封死的归墟深处，墟主的轮廓渐渐消散，归墟印落在碎石堆里。印身上的墨纹慢慢褪去，露出里面极淡的金光——那是双澈的灵脉，正顺着归墟印的纹路流转，像在轻轻应和着远处的约定，又像在守护着某颗藏在碎石下的桃花种，静静等待着明年开春，花苞破土、桃花满枝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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