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项灏的瞳孔,在项易九族俱焚四字出口的刹那,难以察觉地骤然一缩。他深深地凝视着项易,那目光复杂得如同深渊,忌惮、审视,以及一种被彻底激怒、在心底悄然滋生的、更深沉粘稠的阴冷杀机交织翻涌。
他缓缓开口,声音如同冰冷的毒蛇在光滑的玉石上缓慢滑行:“易儿赤子之心,豪气凌霄,为父鸣冤,其情可悯,本王心中甚慰。只是……” 目光再次落向那象征权柄的紫檀锦盒,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南疆重担,重逾千钧。蟒袍加身,是荣耀冠冕,亦是万钧枷锁。一步行差踏错,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望你好自为之,如履薄冰。莫负你皇爷爷陛下期许,更莫要……” 他微微一顿,语气陡然转沉,如同万钧重锤狠狠砸落。
“让你父王项崮笙,百年浴血、九死一生挣下的镇南赫赫威名,因你少年意气,一时莽撞,而蒙尘受损,沦为天下笑柄!项氏百年忠烈,毁于一旦!” 这已不是劝诫,是淬了剧毒的匕首,精准无比地刺向项氏一族赖以存续的根基——忠烈之名!冰冷地暗示:再深挖,不仅自身必死,更会连累整个镇南王府声誉扫地,使其父一生功业蒙羞!
项易的眼神骤然锐利如出鞘的绝世凶刃!寒光迸射!他本就笔直的脊梁挺得更加刚硬不屈,仿佛那无形的万钧枷锁不仅未能压垮他,反而彻底点燃了骨血深处的桀骜烈焰!
他迎视着楚王项灏那淬毒的目光,声音沉稳如山岳崩于前而不变色,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道:“谢楚王叔父金玉良言提点!侄儿谨记于心,不敢或忘!南疆重担,关乎社稷安危,黎民福祉,项易自当殚精竭虑,不敢懈怠分毫!项氏‘镇南’忠烈之名,乃无数先祖血骨所铸,英魂所系,重于泰山!侄儿不敢、亦绝不容许任何人——以任何名目——玷污其分毫光辉!”
他巧妙地将致命的威胁顶回,再次占据道义与忠孝的绝对制高点。“侄儿行事,但求无愧于心,无愧于国,无愧于那些为护我大周山河、埋骨南疆的忠魂烈骨!纵前路荆棘密布,刀山火海,豺狼环伺,此心如磐石不移,此志如精金不销!纵百死,亦无悔!”
“哼!”魏王项烈重重喷出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浊气,如同闷雷在胸腔炸裂。他狠狠剜了项易一眼,怨毒得如同要将其生吞活剥,又充满戾气地扫了楚王项灏一眼,猛甩袍袖,带起狂暴劲风,转身大步流星而去,沉重的脚步声如同密集的战鼓,踏着滔天怒火。
楚王项灏不再言语,只是深深地看了项易最后一眼,嘴角冰冷的弧度加深,透着一丝令人骨髓发寒的算计,转身从容离去。背影比万载玄冰更凛冽。
宫墙转角,阴影浓稠处。
魏王项烈如同一座压抑到极致的火山,对着阴影中心腹侍卫统领“血牙”低吼道,狂暴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看见那小畜生了?金殿之上,竟敢污血泼向本王!此子断不可留!立刻传令影牙!在他回听竹苑的路上,给我处理干净!手脚要利落,要像江湖仇杀!云中雁的弩,地趟刀的锥,都给本王用上!我要他的脑袋,今晚就摆在薛延那废物的牢门前!”
“血牙”眼中闪过嗜血的红光,躬身领命,声音嘶哑:“王爷放心,影牙出手,从未失手!定叫他有去无回!” 身影如同融化的蜡,没入更深的阴影。
另一边,楚王项灏步履看似从容,周身散发的寒意却比北风更甚。他身侧,如同幽魂般跟着王府首席谋士柳文渊的副手,精瘦的阴狐陈平。楚王声音平淡,却字字淬毒:“此子心性狠厉,已成大患。陛下旨意已下,三司查办,绝不能再让他开口,更不能让他活着回南疆掌权。魏王那头疯虎已经先动了。让暗巢的人帮魏王一把。务必火上浇油,趁乱取命。记住,要干净,要像……魏王府狗急跳墙,杀人灭口。” 他特意在帮和像字上加重了语气。
阴狐陈平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勾起阴冷的弧度:“属下明白。定叫这盆脏水,泼得魏王跳进天河也洗不清,而世子项易……永远闭上他的嘴。” 身影一晃,消失无踪。
宫门前,寒风如刀。
项易目送那两道象征着无边权势与致命危险的身影彻底消失,强撑的气势如同潮水般退去。剧烈的眩晕与内腑撕裂般的痛楚瞬间将他淹没,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身体一软,被石头与阿苏如同铁钳般牢牢架住。少年脸色惨白如金箔,唇边那抹未及擦净的暗红血痕,在极度的苍白中显得格外刺目惊心。
“走…”项易的声音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与浸入骨髓的警醒,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力气,“回听竹苑…真正的…腥风血雨…才刚起风…” 他心中雪亮,殿外这场言语交锋,不过是序曲。魏王的死亡威胁,楚王那淬毒的提点,都预示着这条归途,必将染血。
石头与阿苏的神情凝重如铅。阿苏压低声音,语速快如疾风:“世子,宫门外…不对劲。盯梢的眼线散得太快太杂,不像官府的人,倒像是黑市豢养的杀手探子,地趟刀和云中雁的路数。水浑了,底下的大鱼要掀风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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