砺锋营,秘密校场。夜风呜咽,带着山雨欲来的湿冷气息,吹拂着十七道如同沉默磐石般肃立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铁锈、皮革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混合着决死的沉寂。远处镇南关的灯火在黑暗中蜿蜒,如同巨兽的脊背,而他们,即将成为扑向更深黑暗的尖刀。
项易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坚毅而熟悉的面孔。雷洪如同人形铁塔,肌肉虬结,沉默中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石头眼神依旧带着些许憨厚,但紧握的巨斧却闪烁着寒光。高岳沉稳,熊钺凶悍,石柱坚毅,铁砧沉默,这四人便是开山卫最坚实的锋刃。
鬼手嘴角习惯性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诡笑,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淬毒的刃口。项忠神色沉稳如山岳,目光扫视间自有章法,他是毒牙卫的定海神针。蝰娘子虽然叫这么个名,可却是个真爷们,眼神冷如毒蛇。毒鸠阴鸷,影蛛灵动,蝎刺凌厉,壁虎悄无声息,蜃瞳眼神迷离幻惑,这六人各具奇能。
无影仿佛本身就是阴影的一部分,气息近乎完全消失。阿苏更似那蓄势待发的猎豹,每一寸肌肉都绷紧着力量。影七则像是一柄出了半鞘的利刃,冰冷而纯粹。
他深吸一口气,那冰冷带着铁腥味的空气灌入肺腑,压下翻涌的心潮。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没有丝毫隐瞒,将葬神谷血祭的真相、皇帝的冰冷阴谋、以及此行任务的残酷性与十死无生的结局,毫无保留地尽数道出。
“前方乃绝地,此行乃赴死。不为胜,只为阻,可愿随我?”项易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视死而去的决心。
“……皇帝视我南疆军民为薪柴,欲以我等血骨魂灵,成就其魔功。蛮族血祭若成,疯狂大军顷刻即至,南疆万里山河,亿万百姓,必将化为焦土。父王令我等前往,不为决胜,只为阻敌,如螳臂当车,亦要让其缓上一缓,乱其阵脚,迟其步伐,挫其锋芒。此行,十死无生,乃赴地狱之邀,踏黄泉之路。”项易的声音陡然拔高,目光如冷电,扫过众人道:“你们、可还愿执刃,随我项易,往这万丈深渊,地狱火海中,走上一遭?”
短暂的死寂,只有风声呼啸。回应他的是十七道目光如铁的交汇,那是比任何誓言都要坚定的无声承诺。
随即——
“愿随世子…”雷洪瓮声怒吼,如同惊雷炸响,巨拳重重捶击胸膛铁甲,发出沉闷撼心的巨响。
“皇帝老儿不做人子,老子便砸碎他的烘炉,叫他一场空。”石头双眼赤红,跟着低吼,手中巨斧嗡鸣。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开山卫高岳、熊钺、石柱、铁砧四人齐声咆哮,声浪滚荡,气势如虹。
“毒锁八方,绝无退路。”鬼手、项忠、蝰娘子、毒鸠、影蛛、蝎刺、壁虎、蜃瞳八人阴冷应和,眼中闪烁着嗜血、决绝与近乎疯狂的寒光。
“无形索命,如影随行。”无影、阿苏、影七三人声音冰冷剔骨,身形在阴影中似乎愈发模糊,难以捕捉。
项忠踏前一步,花白的胡须在夜风中微动,声音却沉稳得如同磐石:“世子,老奴等之命,早已交付王府。刀锋所指,即我等魂归之处,万死…不辞。”
“好!”项易胸中热血与冰寒交织翻涌,猛地一挥手,“出发。”
十八道身影,再无半分声息,如同暗夜中悄然射出的十八支夺命箭矢,没有呐喊,没有火光,只有冰冷的杀意与决死的信念,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利用早已勘定的隐秘路径,潜出镇南关,向着那邪气冲天、如同地狱张开巨口的葬神谷方向,疾驰而去。
越靠近葬神谷,周遭的环境便越发诡异死寂。原本虫鸣兽吼不绝的南疆山林,此刻竟听不到半点活物的声息,仿佛所有的生灵都已提前感知到末日,仓皇逃离,或是早已成为了祭坛的贡品。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还混合着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灵魂腐烂变质后的恶臭,吸入口鼻,便引得人阵阵反胃,头脑发晕。
抬头望去,谷地中心那道冲天而起的血光愈发刺目骇人,将大片天空都染成了不祥的、仿佛滴着血的暗红色,血光之中,似乎有无数扭曲痛苦的面孔在挣扎、哀嚎,却又被无形的力量撕扯、吞噬,循环往复。
蛮族大军的营寨连绵数里,火把如龙,将葬神谷外围围得水泄不通。巡逻的队伍交错往复,刁斗森严,戒备之森严,远超以往任何一次战役。然而,项易一行十八人,皆是百里挑一、甚至千里挑一的潜行、渗透与刺杀高手,更兼对南疆地形了如指掌。
他们如同十八缕幽魂,巧妙地利用夜色、山脊、密林、沟壑甚至河流的声响作为掩护,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以惊人的耐心和默契,绕开一队队巡逻的蛮兵,避开明亮的篝火区域,如同最狡猾的狸猫,最谨慎的猎手,无声无息地穿透了这数万大军构成的严密防线,逐渐逼近了那片被邪力彻底污染、仿佛生命禁区的核心区域。那些普通蛮族士兵大多面带恐惧地望着谷中心那令人不安的血光,巡逻时也刻意保持着距离,不敢靠近那邪异气息的核心区域,这无疑为项易他们的渗透提供了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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