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元秃也不禁吓了一跳,他知道贺长老诸人诡计多端,若单打独斗,施安田可能不惧,倘若用阴谋诡计来,施大侠就逊色多了,因此只好希望施安田别再来花刺谷胡闹了。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施安田到花刺谷并非简单的胡闹,而是经过精心策划的。
原来童姑娘获救后,童宏凡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一怒之下要率天下群雄进攻花刺谷,但想到花刺谷神秘莫测,道路险要,且花刺帮人才济济,个个诡计多端,以逸待劳,且帮主杜伯熙还是名符其实的天下第一,强攻必定处于劣势,过多地闹出人命也不好向知府大人交待,尽管自己手下不乏罪孽深重之人。若是硬拼,即便大获全胜,必定造成更多的伤亡。
石并普识破了他的心思,当他得知童姑娘获救是袁尊的功劳时,已猜到花刺在内部不和,便献计耐心等待,虚张声势,挑拨离间,不用一兵一卒,避免兵刃相见便可剿灭花刺帮。
童宏凡听了,顿时大喜,同意了他的计谋,这也就给袁尊刺探敌情时发觉官府依然雷声大雨点小的错觉,施安田到花刺谷胡闹一面让袁尊和贺长老更加不和,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动摇花刺帮的军心。
袁尊本就反对与官府为敌,听了施安田的话,他虽不屑在官场上谋一个官职,也不禁渐渐动心,但花刺帮解体后要保家人安全并不困难。于是他和沙元秃回到家中,便说道:“沙少侠,曹知县作恶多端,准备行刺他去。他离开花刺谷后行刺他就不方便了。
沙元秃不由得心头一震,说道:“袁副帮主,帮主想利用他,已经放他一条生路,我们行刺他,坏了帮主大事,帮主会不会责怪我们?”
袁尊苦笑道:“帮主若要责怪我们也只好由他了。我们若不及时置曹知县于死地,今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沙元秃曾有愧于袁尊又想到曹知县作恶多端罪该万死。见袁尊心意已决,当即也爽快地答应下来,心道:“帮主要责怪就由他好了。”待得夜幕降临,二人穿上夜行衣,便小心翼翼地向贺长老住处摸去。
曹知县身份真相识破后,也是惶恐不安,虽然杜伯熙放了他一条生路,但他还是担心杜伯熙反悔,加害于他,于是苦苦哀求贺长老将他送出花刺谷。
贺长老诸人与他交往数载,且利用他获利不小,多少还是有些感情,听了曹知县的诉苦,心想帮主虽想利用他放了他一条生路,但若袁尊挑拨离间,帮主反悔的可能性也有,于是便悄悄将曹知县送出谷外隐藏起来。他们知道袁尊耳目众多,曹知县出谷之事只有他们三人知道。
袁尊和沙元秃在贺长老住处细细搜索,自然发觉不了曹知县的踪迹。
贺长老、洪长老、崔香主对袁尊早有防范,沙元秃和袁尊尽管小心翼翼,却也没有逃过他们的眼睛,他们都是花刺帮的功臣,自大惯了,岂能容得袁尊在他面前放肆?想将袁尊千刀万剐,但他们识得沙元秃的厉害,如果冒然出击,必吃亏无疑,只好忍气吞声。
待袁尊和沙元秃走后,他们才商议着如何对付袁尊,怒极的他们很快便达成共识,除掉袁尊。
沙元秃和袁尊没有找到曹知县,都颇感失望,二人忙了一夜,都有些倦意,饥肠辘辘。
袁尊道:“到我家去吧!让你嫂子做几道小菜,我还有一坛陈年老酒,咱们对饮几杯如何?”
沙元秃自到花刺帮以来虽和袁尊一起共事,但和袁尊以往关系微妙,还不知道袁尊家住何处,同时也想去看望因放走童姑娘而受惊吓的袁夫人和其女儿,于是便欣然应允。
袁尊带着沙元秃穿过几个小巷,然后路过一片空旷的大地,此刻,人们早已进入梦乡,大地上一片静寂,一阵凉风吹来,沙元秃感到有几分惬意,同时也感到有几分惆怅。来到袁尊家里,沙元秃发觉,袁尊家附近虽住着有花刺帮的帮众,但想到袁尊与贺长老不和且贺长老阴险狠毒,若暗中加害于他们母女俩如何是好?不由得暗暗为他担心。
进得屋内,屋子虽也不大,却仍空荡荡的,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与家境殷实的贺长老们相比,真有天壤之别。
袁夫人还没有睡,大概在等袁尊回家,
沙元秃见她双眼无神,满脸的焦虑和恐惧,见袁尊回来,似乎才轻松了许多。
沙元秃想到贺长老的罪恶行径,不禁心中一酸,说道:“袁大嫂,这么晚了还打搅你,真过意不去。”
袁夫人淡淡地笑了笑。
袁尊道:“夫人,麻烦你做几道菜,我要和沙少侠对饮几杯。”
袁夫人怔了一怔,想道:“他素来滴酒不沾,怎么会突然想起要饮酒呢?”碍于客人在场,也不便打听原因,答应着去了。
沙元秃笑道:“袁大嫂真娴慧,这么晚了还等着你入睡。”
袁尊淡淡笑了笑。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他确实和夫人相敬如宾。
片刻间,袁夫人端着一碗菜走了出来,说道:“这么晚了,你们一定饿了,先填填肚子。”
沙元秃赞道:“袁大嫂真快。”再细看,菜上只冒着微微热气,听得袁尊问道:“夫人,你还没吃晚饭?”
袁夫人笑了笑,转身走了。
沙元秃这才省悟,袁夫人已备好饭菜,在等着袁副帮主归来,多好的妻子啊!蓦然间,他想起了今天袁夫人受辱的情景,心中茫然,不由自主地看了袁尊一眼,他也是一脸的歉疚。
沙元秃不忍心他伤感,便夹了些菜放入口中,连声赞道:“好香,好香,袁大嫂炒的菜真香。”随后故作狼吞虎咽状,果然逗得袁尊大笑不已。
过了一会儿,袁夫人已备好四碟小菜端出来,斟上酒,沙元秃道:“袁大嫂,你也一起来吃吧!我们已经知道你还没有吃晚饭。我和袁副帮主确有要事缠身,让你久等了。”
袁尊道:“夫人,你也一起来吃吧!沙侠士不是外人。”
袁夫人道:“你们安全回来了我也就放心了。”便依言坐下。
袁尊道:“沙侠士,平时我滴酒不沾,当然也不明白酒桌规矩,今天我代表嫂子真心真意敬你一杯。”说完一饮而尽。
沙元秃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他以前也不沾酒,说起酒桌规矩他还是加入花刺帮后经常和贺长老他们在一起才了解的,至于酒桌上究竟有多少规矩,谁也说不清楚,他只知道酒桌上少不了花言巧语,你欺我诈,逢场作戏。今晚菜不丰富,袁尊言语也不多,但他却感到了对方的一片诚心。一切言语尽在酒中,比起以往和贺长老一起喝酒心里要踏实许多,于是他赶紧站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袁副帮主太客气了,我真过意不去。”
袁夫人笑道:“都不是外人,何必拘束?”
三人吃着袁夫人做的小菜,菜虽不丰富,比起贺长老他们满桌的山珍海味,显得了冷清了许多,但沙元秃总觉得越吃越香,随后他端起酒杯站起,他借敬酒之机说道:“袁副帮主、袁大嫂,今天小弟借酒敬佛,敬你们一杯,一方面感谢你们盛情款待,另一方面···。”他本想说一些祝贺、安慰歉疚,自责以及向他流露出一定对他忠心的话,但想到袁副帮主的境况如此向他们祝贺安慰什么?自己已经做了许多对不住袁尊的事,歉疚自责又有何用?这些留在袁尊心底的创伤难道仅仅是一杯酒就能解决的吗?自己如何向他表露忠心没有付诸行动还不如不说。于是改口说道:“袁副帮主,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但一言难尽,就当我们今天刚刚相识好吗?”说完一饮而尽。
袁尊已明白沙元秃的用意,知道他很难以为情。饮酒之后客气地说了感谢沙元秃的话,随后笑着对袁夫人道:“夫人,别看沙少侠年纪轻轻,武功却是深不可测,杜帮主遭曲三河偷袭若不是沙少侠出手相救,现在也可能不在人世了。他和另一大侠施安田还合力将曲三河打得大败而逃呢?”
袁夫人笑道:“沙少侠的光辉业绩你向我说过多少回了?”
沙元秃知道袁尊是诚心在称赞自己而并非讥讽之意,他同时也明白袁尊知道自己做了不少错事,由此感到有些愧疚不安。
袁尊又道:“夫人,萍儿呢?让她也来见见沙少侠吗!”
萍儿就是袁尊的女儿,沙元秃见过的,也很想见她一面。
袁夫人面色一变,略一犹豫,轻声道:“她睡了,让他睡吧!别打扰她了,来日方长,还怕她见不着沙少侠?”
袁尊没有观察到袁夫人脸色的变化,说道:“沙少侠初次登门,还是让她出来相见为好,以免日后大家见了还互不相识。”
听了袁尊的这番话,袁夫人这才心中一动,想道:“让萍儿出来认识认识沙少侠也好,沙少侠武功高强,谁欺负萍儿他也好出手相救。若沙少侠不嫌弃,萍儿能拜他为干爹最好。”于是说道:“那好吧!我马上把她叫醒让她来见见沙少侠。”说完起身去了。
袁尊道:“沙少侠,不瞒你说,萍儿长得又聪明,又乖巧,人见人爱。”
沙元秃见他夸奖自己的女儿当然不能扫他的兴,也跟着附和。然而袁尊却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可惜···可惜他爹不争气,总是有人欺辱她,爹也无可奈何。”
沙元秃听他说得有些伤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果然见他眼中噙满了泪珠,顿时他也不知如何是好,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只是心里在暗暗发誓,今后如果谁再敢欺负萍儿,我决不放过他。他很想对袁尊说出来,但想到当时不知自己对施姑娘立个多少这样的誓言,结果一个也没实现,只好忍住。
袁尊道:“沙少侠,我的处境你最明白不过,祸福难知,在花刺帮中我与不少长老不和,在官府眼中我是反贼头目,其实我早已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但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萍儿,小孩是无辜的,包括对童姑娘我还是同样认为,并且冒死相救。我若有什么不测,你能不能替我照顾萍儿,我也知道她会给你增添不少麻烦。”
沙元秃心想这正是报答袁尊的机会,以抹平他对袁尊的深深歉疚之情,于是说道:“袁副帮主见外了,好人一生平安,上帝会保佑你的,你何须说一些丧气不吉利的话,萍儿若有难,做小弟的肯定不会袖手不管。”
袁尊淡淡一笑,笑容充满了幸福。
沙元秃深深地叹了口气,道:“袁副帮主,我行走江湖以来,遇到两个好人,一个施姑娘,一个就是你,我不明白,好人就这么难呢?”说着,眼圈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