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选集 第28章 黑羊立人2

墨阳在山洞前的空地上焦躁地踱步。三年来，它严格按照仙人的指点修炼，每月十五服食灵芝，每日用晨露洗目。它的前蹄已经完全变成了手的形状，能灵活地抓握物品；后腿也变得修长，能像人一样直立行走大半天不觉得累。

可最近三个月，修行似乎停滞不前。头上的角丝毫未褪，双腿膝盖以下仍是黑山羊的后肢，覆盖着厚厚的毛发。更让它烦躁的是，每到月圆之夜，全身骨骼就会剧痛难忍，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骨髓里爬行。

为什么...还不够...墨阳用沙哑的声音自言自语。它已经能说出完整的句子，只是声音粗糙难听，像是砂纸摩擦发出的声响。

这天傍晚，墨阳像往常一样在林中寻找灵芝。忽然，它嗅到了一股甜腥气味。顺着气味寻去，它看见一只野兔被毒蛇咬伤，正奄奄一息地抽搐着。墨阳本能地想要上前帮助，却在靠近时感受到一股奇异的吸引力——那垂死野兔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呼唤它。

鬼使神差地，墨阳俯下身，深深吸了一口气。一缕淡绿色的气息从野兔口鼻中飘出，被墨阳吸入体内。刹那间，它感到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停滞许久的修行瓶颈竟然松动了一丝！

野兔彻底断了气，而墨阳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它惊恐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却又忍不住回味那种美妙感觉。那一夜，它辗转难眠，脑海中不断浮现吸食精气时的快感。

第二天，墨阳刻意避开可能有动物受伤的地方。它强迫自己像往常一样采集野果充饥，可那些曾经甘甜的果实如今尝起来味同嚼蜡。它的身体似乎在抗议，渴望再次品尝那种绿色的生命能量。

第七天黄昏，墨阳的意志彻底崩溃了。它主动找到一只受伤的松鼠，毫不犹豫地吸干了它的精气。这次它更加熟练，感受到的愉悦也更加强烈。吸食完毕后，它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指甲变得更加圆润光滑，几乎与人类无异。

只是小动物...不算人命...墨阳为自己的行为找着借口，内心的道德防线逐渐崩塌。

从此，墨阳开始有意识地捕猎山林中的小动物。每吸食一次，它的外形就更加接近人类。三个月后，它的双腿已经褪去了大部分毛发，只剩下脚踝以下还是羊蹄的模样。它甚至能在溪水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一张介于山羊与人类之间的脸，有着深邃的眼窝和高挺的鼻梁，只是嘴角仍然有些扭曲。

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墨阳正在洞中清点自己收集的人间物品：一件从晾衣绳上偷来的粗布衣裳，一个破旧的陶碗，还有几本从私塾窗外捡来的残破书册。突然，洞口的阳光被一个身影挡住。

孽畜！你竟敢违背我的告诫！

墨阳浑身一颤，手中的书册掉落在地。那须发皆白的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洞口，眼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老者一挥手，墨阳就像被无形的大手掐住脖子一般提了起来，重重摔在石壁上。

仙...仙人饶命...墨阳痛苦地挣扎着。

我早警告过你，不得伤害生命修炼！老者怒斥道，你可知这些日子吸食了多少生灵的精气？

墨阳蜷缩在地上，不敢抬头。它确实记不清了，十只？二十只？或许更多...

老者长叹一声，语气转为悲悯：你本有仙缘，若能坚持正道修行，百年后或可脱胎换骨。可如今你走了邪路，已种下恶因。

墨阳鼓起勇气抬头：我...我只想快点变成人...

愚蠢！老者喝道，你以为变成人形就是得道？真正的修行在于修心，而非修形！你现在的样子，不过是披着人皮的野兽罢了！

墨阳被这番话刺痛，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它已经很久没有把自己当作野兽了，老者的评价让它既愤怒又恐惧。

老者似乎看透了它的心思，摇头道：罢了，你我缘分已尽。最后告诫你一句：若你敢伤人害命以助修行，必遭血月之劫，届时天雷轰顶，形神俱灭！

话音未落，老者的身影已如烟云般消散。洞中只剩下墨阳沉重的呼吸声和洞外渐大的雨声。

墨阳呆坐了很久，最终艰难地爬起身来。它走到洞口，任凭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老者的警告言犹在耳，可它体内对精气的渴望却越发强烈。小动物的精气已经不能满足它了，它需要更多、更强的生命能量...

不伤人...只取一点点...墨阳喃喃自语，眼神飘向山脚下村庄的方向。

与此同时，村里开始流传奇怪的传言。先是王二狗家的小儿子说看见一个长着羊脚的妖怪在树林里游荡；接着是村东的李寡妇声称半夜有人偷窥她家窗户，地上留着奇怪的蹄印。

老杨头听到这些传言，心头一紧。他悄悄去了当初黑炭消失的老槐树下，果然在泥土中发现了几枚比普通山羊大得多的蹄印，而且明显是直立行走留下的痕迹。

造孽啊...老杨头忧心忡忡地回到家，从箱底翻出一把生锈的猎刀，磨了整整一个下午。

三天后的清晨，村里爆出惊人消息：私塾先生的六岁儿子昨夜失踪了！全村人搜遍各处，只在村外的树林里找到一只小孩的布鞋，旁边散落着几根漆黑的毛发。

老杨头捡起那些毛发，手指微微发抖。他太熟悉这毛发了——油亮乌黑，比普通山羊的毛要粗硬得多，正是黑炭的毛！

当夜，老杨头独自带着猎刀和绳索上了山。他沿着记忆中的小路，来到一个隐蔽的山洞前——那是他年轻时打猎偶然发现的，洞口的老松树如今已经长得更加粗壮了。

洞内有微弱的火光闪动。老杨头屏住呼吸，悄悄靠近，从石缝中向内窥视。借着火光，他看见一个似人非人的背影：上半身几乎与人类无异，穿着不合身的粗布衣裳，正低头看着什么；而下半身却仍是山羊的后腿，覆盖着稀疏的黑毛。

那怪物忽然转过头来，老杨头差点叫出声——那张脸依稀还能看出黑炭的模样，只是更加扭曲：鼻子拉长如人，眼睛却仍是山羊的横瞳，嘴角诡异地向上咧着，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

更可怕的是，老杨头看清了怪物正在看的东西——私塾先生儿子的衣服！上面还沾着暗红的血迹！

老杨头腿一软，碰落了几块小石子。洞内的怪物猛地抬头，鼻子抽动着嗅闻空气。老杨头知道不妙，转身就跑。身后传来急促的蹄声，越来越近...

就在他即将被追上的瞬间，天空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追击的蹄声戛然而止。老杨头回头看去，只见那怪物跪在地上，惊恐地望着天空——一轮血红色的月亮正从云层中露出狰狞的面容。

血月之劫...怪物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连滚带爬地逃回山洞。

老杨头不知道什么是血月之劫，但他知道，天谴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