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选集 第172章 影宅2

我手中的铜镜突然变得滚烫，几乎要灼伤我的手掌。镜中，我的影子已经完全脱离了我的动作，两只黑影构成的手正死死掐着自己的，而更可怕的是——影子的脸正在慢慢变化。

松手！柳雨晴猛地打落铜镜。铜镜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在青石地面上滚了几圈，最后诡异地立在了墙角。

我喘着粗气，脖子上的压迫感却仍未消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雨晴的嘴唇颤抖着，烛光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每面铜镜里都困着一个影子...它们都是柳家的亡魂。

她带我回到那间上锁的偏房，这次她主动打开了门锁。七把红木椅上的铜镜在月光下泛着幽光，镜面竟都蒙着一层薄薄的黑雾。

我曾祖父柳世诚痴迷于西洋摄影术，但他不满足于只是留下影像。柳雨晴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他从一个云游道士那里学到了一种留影术，能将人的影子分离出来，永远保存在镜子里。

我走近最近的一面铜镜，镜中黑雾突然翻腾起来，渐渐凝聚成一个人形轮廓。那影子抬起，轻轻叩击镜面，发出细微的声。

第一个牺牲者是我曾祖母。柳雨晴指向最中间的铜镜，曾祖父为了试验法术，趁她午睡时...

镜中的黑影突然剧烈抖动，变成一个女子挣扎的剪影。我看得毛骨悚然，那影子分明是在重现死亡瞬间的情景。

柳雨晴依次指着每面铜镜：二叔公、三姑婆、堂兄、管家夫妇...最后一个是曾祖父自己。

他自己？

法术失控了。柳雨晴苦笑，他本想长生不老，却把自己的影子也困在了镜中。从那以后，柳家每一代都会有人...被影子替换。

我数了数：只有六面镜子有影子。

柳雨晴的脸色变得惨白：第七面...三年前困住了我父亲。

她带我来到祠堂前，铁链锁住的门内传出微弱的抓挠声。柳雨晴从怀中取出一把古旧的钥匙：做好心理准备。

祠堂内昏暗潮湿，正中央摆着一面巨大的铜镜，足有一人高。镜前跪着一个瘦削的背影，听到开门声，那人缓缓转头——

雨晴...你带活人来了？声音沙哑得不似人类。

我惊得后退一步。那人脸上布满了诡异的黑影，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皮肤下蠕动。最恐怖的是，在烛光照射下，他居然...没有影子。

爸，这是程先生，程天师的曾孙。柳雨晴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能帮我们。

老人——如果还能称之为人的话——突然扑到我跟前，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程家后人...终于来了！那七个影子要逃出来了...它们找替身...我撑不了多久...

他的话音未落，整座老宅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七把铜镜同时发出刺耳的嗡鸣，镜中的黑影疯狂撞击镜面，一道道裂纹在镜面上蔓延。

它们感应到你了！柳明川尖叫，快走！

我们刚冲出祠堂，身后的铜镜就炸裂开来。七道黑影如离弦之箭射向四面八方，瞬间消失在老宅的各个角落。

柳雨晴拉着我狂奔向东厢房：天黑前必须布置好结界！

房间内，她从床下拖出一个积满灰尘的木箱，里面整齐摆放着黄符、朱砂和一面八卦镜。

这是...？

你曾祖父留下的。她快速在地上画着符咒，百年前程天师曾试图封印这些影子，但只完成了一半仪式就被...

她的话被一阵诡异的笑声打断。窗外，七个黑影正在院墙上跳舞，它们时而融合时而分开，像是在庆祝重获自由。

我帮忙布置着结界，突然发现自己的影子又不见了。转头一看，它正站在房间角落，对我缓缓摇头。

它在警告我们。柳雨晴声音发抖，你的影子已经被标记了，它们今晚一定会来抓你当替身。

夜幕完全降临，老宅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抓挠声和窃窃私语。突然，七道黑影从门缝、窗隙钻入，在我们周围盘旋。

低头！柳雨晴大喊一声，将八卦镜对准黑影。一道金光闪过，黑影发出凄厉的尖叫暂时退散，但很快又聚集起来。

最年长的黑影——想必是柳世诚的——悬浮在半空，渐渐显露出一张模糊的人脸：程家小子...你的身体...很合适...

我的影子突然扑向那个黑影，两者纠缠在一起。其他黑影则趁机向我们扑来，柳雨晴挥舞着八卦镜，但黑影数量太多。

千钧一发之际，我瞥见桌上那本被墨水染黑的笔记本。灵光一闪，我抓起笔记本撕下一页页纸，用打火机点燃。

影子怕火和光！我大喊着将燃烧的纸页抛向黑影。

黑影们发出痛苦的嘶吼，暂时退却。柳雨晴趁机完成最后一道符咒，一道金光从地面升起，形成保护罩。

但好景不长，最强大的两道黑影合力撞击结界，金光开始闪烁不定。我的影子已经被撕成碎片，消散在空气中。

撑不到天亮了...柳雨晴绝望地说。

就在这危急时刻，祠堂方向突然传来一声钟响。柳明川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院中，手中举着一盏古旧的油灯。

以吾之躯...封汝之影！他嘶吼着将油灯摔碎在地。

熊熊烈火中，七道黑影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向祠堂方向飞去。柳明川站在火焰中央，脸上露出解脱的微笑。

柳雨晴想冲出去，被我死死拉住。

火焰渐渐熄灭，七道黑影重新被封印回残破的铜镜中。院中只剩下柳明川烧焦的尸体，和七面布满裂纹的铜镜。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我们小心翼翼地收集起所有铜镜碎片。柳雨晴泪流满面：终于结束了...

但我低头看向地面，心头猛地一紧——晨光下，我依然没有影子。

而在不远处的地上，一道不属于任何人的黑影正悄悄向我脚边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