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选集 第25章 生死误判2

自打从阴间走了一遭又活过来后，马三叔总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对劲。

起初他以为是死而复生后的错觉。可渐渐地，他发现自己能看到一些旁人看不见的东西——比如村口那棵老槐树下，时常站着两个模糊的人影，一个穿白，一个穿黑，面色惨白如纸，脖子伸得老长。

每当这时，马三叔就赶紧低头快步走过，假装没看见。村里老人说过，那是勾魂的无常鬼，活人见了要倒霉的。

这天傍晚，马三叔从地里回来，远远又看见槐树下那两个影子。他正要绕道，忽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下肩膀，惊得他差点叫出声。

这位老哥，可是看见了什么？

马三叔回头，见是个陌生的道士，五十来岁，面容清瘦，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仿佛能看透人心。道士手持拂尘，背着一个褪了色的青布包袱，看样子是云游到此。

道、道长说笑了，我能看见什么...马三叔支吾着，眼睛却忍不住往槐树下瞟。

道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微微一笑：白无常谢必安，黑无常范无救，阴司有名的勾魂使者。老哥能看见他们，想必不是寻常人。

马三叔心头一震，压低声音：道长也能看见？

道士点点头，拉着马三叔走到僻静处：老哥可是姓马，家住村东头，前些日子过一回？

你怎知道？马三叔瞪大眼睛。

贫道青云子，云游四方，专解阴阳之事。道士捋了捋胡须，路过此地，见村子上空阴气缭绕，又见老哥你印堂发青，眼中带阴，便知你开了阴阳眼。

马三叔听得云里雾里：啥是阴阳眼？

就是能看见阴间事物的眼睛。青云子神色凝重，你被阴差错勾魂魄，虽得阎王放还，却沾染了阴气，这才有了这能力。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这本事既是机缘，也是劫数。

马三叔想起这些天看见的种种怪异，不由得信了七八分。他连忙把道士请到家中，让媳妇王氏炒了几个菜，烫了壶酒，细细询问。

酒过三巡，青云子的话匣子打开了：马老哥，你可知道为何阴差会抓错人？

马三叔摇头。

那是因为阴司的生死簿出了乱子。青云子压低声音，生死簿记载世间众生寿夭祸福，本应准确无误。但近来阴阳两界屏障变薄，生死簿上的墨迹时有晕染，导致名姓相似者容易被勾错。

马三叔恍然大悟：难怪会抓错我和村西那个马三。

不仅如此。青云子从包袱里取出一个黄铜罗盘，指针正疯狂转动，贫道观察多日，发现你们村子阴气异常浓重。依我看，七日之内，村里还会有三个人被错勾魂魄。

什么？马三叔手中的酒杯差点掉落，都是谁？

青云子闭目掐指，半晌睁开眼：天机不可尽泄。但其中一人，与老哥你血脉相连。

马三叔脸色刷地变白——他只有一个独子马小虎，今年刚满十八，在镇上念书，明日就要回来帮忙收秋。

道长救命！马三叔扑通跪下，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青云子连忙扶起他：老哥别急，既然让我遇上这事，便是天意。要救人也非不可能，只是...他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道长但说无妨！

需要有人亲自去阴司一趟，找到生死簿，修正错乱之处。青云子盯着马三叔，而老哥你死而复生，魂魄上留有阴司印记，是最合适的人选。

马三叔倒吸一口凉气。再去阴间？上次能回来已是万幸，这次万一...

见马三叔犹豫，青云子又道：当然，老哥若不愿冒险，也有别的法子。你可带着家人远走他乡，离开这阴气笼罩之地，或能避过一劫。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村里其他两个无辜之人，恐怕难逃此劫。青云子叹息，其中有个七岁女童，阳寿应有六十八载。

马三叔眼前浮现出村里孩子们嬉戏的场景。那些天真烂漫的笑脸，怎能眼睁睁看他们...

我去！马三叔一拍桌子，但求道长指点，该怎么走这一趟？

青云子露出欣慰之色，从包袱中取出三样东西：一张黄符，一根红绳，一面铜镜。

这三样宝物可助你一臂之力。黄符护魂，红绳引路，铜镜照真。但切记，必须在三更时分出发，五更鸡鸣前返回，否则魂魄将永困阴司。

接着，青云子详细交代了进入阴间的方法和注意事项。原来明晚子时，村后乱葬岗上将出现一条阴阳路，沿着红绳指引，就能到达阎王殿。但要避开巡逻的阴差，找到存放生死簿的判官殿。

生死簿乃阴司至宝，有重兵把守，老哥需见机行事。青云子叮嘱道，找到记载你们村的那一页，用这枚朱砂笔圈出被错勾的名字，在旁边注明阳寿未尽即可。

马三叔听得心惊肉跳，但为了儿子和乡亲，他咬牙点头。

当夜，马三叔辗转难眠。窗外月光如水，树影婆娑，仿佛无数鬼手在摇曳。他轻轻起身，走到儿子床前。马小虎睡得正香，年轻的脸庞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稚嫩。

爹一定不会让你有事。马三叔轻声呢喃，替他掖了掖被角。

次日一早，马小虎起床发现父亲眼圈发黑，关切地问：爹，您没睡好？

马三叔强打精神：没事，可能是昨天酒喝多了。你今天别下地了，去镇上给你娘抓副安神的药。

支开儿子后，马三叔借口去邻村办事，实则跟着青云子来到村后乱葬岗踩点。这里荒草丛生，坟茔歪斜，即使白天也阴森森的。

青云子选了一处平坦地方，用桃木剑在地上画了个八卦图案：今晚子时，老哥就站在这里，我会开坛做法，为你打开阴阳路。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回头，不要应答。

马三叔郑重点头。两人约定黄昏再见，便各自回去准备。

回家的路上，马三叔总觉得有人在背后跟着他。回头看去，却只有风吹草动。可当他转身继续走时，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又出现了。

马老三...一个似有似无的声音飘进耳朵。

马三叔浑身一僵，想起青云子的叮嘱，硬是忍住没回头。

马老三...看看我...那声音更近了，几乎贴在他后颈上，带着股腐臭味。

马三叔额头冒出冷汗，加快脚步。忽然，一只苍白的手从旁边伸出来，抓住了他的衣袖！

爹！您怎么在这儿？

马三叔定睛一看，竟是儿子马小虎，手里还提着药包。

你、你怎么在这？马三叔惊魂未定。

我刚从镇上回来，看您往乱葬岗方向走，觉得奇怪就跟过来了。马小虎疑惑地看着父亲，爹，您脸色好差，是不是病了？

马三叔勉强笑笑：没事，爹就是...就是去看了看你爷爷的坟。

回家的路上，马三叔心事重重。他总觉得儿子出现得太巧，而且刚才那只手...他偷偷瞥了眼马小虎的手腕，上面似乎有一圈淡淡的青痕，像是被什么勒过。

小虎，你手腕怎么了？马三叔突然问。

马小虎一愣，下意识拉了拉袖口：没什么，可能是绑药材的绳子勒的。

马三叔心里咯噔一下。他记得青云子说过，被勾魂的人身上会留下阴差的锁链痕迹...

难道儿子已经被盯上了？今晚的行动，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紧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