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一日紧似一日,卷起枯黄的梧桐叶,拍打着窗户,发出飒飒的声响,仿佛在为这座城市吟唱着冬日的序曲。外面的世界,寒意渐浓,风雨欲来的压抑感依旧盘旋在霄汉公司的上空,并未因肖霄策略的改变而立刻散去。李卫东带来的消息依旧不容乐观,银行的最后通牒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工商局的调查依旧如同一团迷雾,挥之不去。
然而,在这个位于四楼的小小单元房里,一种微妙而深刻的变化,正在无声地发生、蔓延。那种曾经弥漫在每个角落的、令人窒息的紧张与隔阂,仿佛被一种无形的、柔韧的力量悄然中和、转化。外部巨大的压力,非但没有压垮这个刚刚重聚的家庭,反而像一块奇特的磨石,磨去了彼此之间最尖利的棱角,显露出其下相互依偎、渴望温暖的质地。
变化的中心,无疑是晓梦那块小小的、笨拙的平安符。
它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持续扩散,温柔地改变着情感的流向。肖霄将它贴身收藏,那枚微凉光滑的岫玉牌,仿佛真的具有某种安定的力量。每当他感到焦躁、疲惫或者被无尽的困境压得喘不过气时,他就会下意识地用手按一按胸口的位置。那坚硬的触感提醒着他,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的身后,有需要他守护的人,也有……正在尝试着用笨拙的方式守护他的女儿。
这份认知,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力量和一种奇异的平静。他依旧忙碌,依旧眉头紧锁,但那种孤军奋战的悲壮和绝望感,却渐渐被一种更为沉稳的韧劲所取代。他开始更注意自己的状态,按时吃饭,尽量保证睡眠(虽然依旧很少),因为他知道,只有他好好的,这个家才能好好的。他甚至会在极度疲惫地从书房出来后,主动对苏晨说一句:“汤还有吗?我想喝一点。”语气虽然依旧带着疲惫,却不再是完全的自我封闭。
苏晨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种变化。她看到肖霄虽然依旧沉重,但眼神中多了几分沉淀下来的坚定,少了些之前的焦灼和戾气。她也看到了那枚被他小心翼翼贴身放好的平安符。她没有点破,心中却充满了欣慰和一种酸楚的感动。她更加细心地调理着他的饮食,将家里打理得更加温馨整洁,努力营造一个能够让他暂时卸下疲惫的港湾。她的沉默和支持,变得更加主动和有力量。
而晓梦,则陷入了一种甜蜜而惶恐的不知所措之中。她送出了那个平安符,仿佛完成了一个巨大的仪式,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她依旧不习惯与父亲直接对话,眼神接触时仍然会下意识地躲闪。但她开始用一种新的、更加隐秘的方式关注着他。
她会在经过客厅时,偷偷飞快地瞥一眼父亲茶杯里的水还剩多少,如果见底了,她会磨蹭一会儿,然后看似随意地拿起热水瓶,先给自已倒一点,再“顺便”将父亲的空杯注满。
她会在母亲炖好汤后,主动拿出三个碗摆在厨房台上,而不再是只拿她和妈妈的两个。
她会在晚上学习累了,出来倒水喝时,刻意放轻脚步,留意一下书房门缝下是否还透出灯光。如果灯光亮着,她会在客厅多徘徊一会儿,假装找东西,其实是想听听里面的动静,判断父亲是否还好。
这些举动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甚至她自己都未必意识到其中的含义,但它们却像涓涓细流,无声地滋润着这个家干涸的情感土地。
真正的转折点发生在一个周末的傍晚。李卫东和王大锤一起来家里找肖霄商量事情。三人在书房里谈了很久,气氛似乎有些凝重。晓梦在自己的房间里,能隐约听到他们压低的、却依旧透出焦急和愤懑的讨论声,似乎又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难题。
过了一会儿,王大锤因为有事先行离开了。又过了片刻,书房门打开,李卫东走了出来,脸色不太好看,对送到门口的肖霄说:“霄哥,那帮孙子太他妈不是东西了!竟然又使这种阴招!断我们原料还不够,现在连运输队都打招呼不让接我们的单!这分明是要把我们往死里逼!”
肖霄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但他还是拍了拍李卫东的肩膀,声音沙哑却努力维持着镇定:“别慌,活人还能让尿憋死?运输队不止他一家,浦东找不到,就去浦西找,远一点就远一点,成本高点就高点,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再说。总不能真让生产线彻底停了。”
李卫东重重叹了口气:“妈的!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好人就得这么受欺负!”
“咽不下也得咽!”肖霄的语气加重了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现在不是逞血气之勇的时候!记住周老板的话,活下去!活下去才有机会!你明天一早就去浦西那边找,多跑几家,态度放诚恳点,把我们的情况实话实说,看看有没有愿意接活的。”
李卫东咬了咬牙,最终重重点头:“行!霄哥,我听你的!那我先走了,你也别太熬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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