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不知疲倦地持续着,将汉东省城浸泡在一片湿冷之中。
省委大院里的银杏树,金黄的叶子被雨水打落大半,残存的几片在枝头瑟瑟发抖,如同某些人此刻悬着的心。
王海山在常委会上投下的那颗“审计炸弹”,余威仍在持续震荡,搅动着看似平静的水面下的无数暗流。
夜幕早已降临,常务副省长办公室的灯光却依旧亮着。
窗外的雨声淅沥,更衬得室内的寂静。袁天没有像往常一样伏案批阅文件,而是独自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面前的红木茶几上,放着一套素雅的紫砂茶具,茶水已经微凉。
他的目光落在窗外被雨水模糊的城市灯火上,眼神深邃,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
王海山到任后的种种举动,尤其是昨天常委会上那石破天惊的“立威之举”,不断在他脑海中回放。
这位新书记的强势、果决以及毫不掩饰的斗争姿态,让他对汉东未来的政局走向有了更清晰的判断,也让他更加深刻地体会到父亲那句“顺势而为”的沉重分量。
“势”已明朗,王海山携雷霆之势而来,剑指以吕梁为首的盘踞势力,意在彻底重塑汉东的政治生态。
这股“势”,代表着上层的意志,代表着对积弊的清算,也代表着可能的剧烈动荡。
如何“为”?是彻底倒向王海山,成为其手中的一把尖刀?还是继续保持超然姿态,静观其变?亦或是……
在关键时刻,施加自己的影响,引导局势向有利于自己理念和长远规划的方向发展?
这其中微妙的分寸把握,关乎前途,更关乎安危。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办公室内侧一个不起眼的书架前。
书架上的书籍多为经济、政策类专着,排列整齐。
他伸手在书架侧面一个隐蔽的凹槽处轻轻按了一下,只听一声极轻微的“咔哒”声,书架旁一块与墙面融为一体的护墙板悄然滑开,露出了一个内置的保密通讯设备。
这是只有极少数核心领导才配备的、经过最高级别加密的直通线路,主要用于与特定上级或进行极其重要的通讯。
袁天熟练地输入一串冗长的密码,又进行了虹膜验证,设备屏幕亮起,显示出连接待机的状态。
他略微沉吟,拨通了一个存储为“家中”的号码。
线路接通,短暂的沉默后,听筒里传来一个沉稳、略带苍老,却蕴含着无形力量的声音,正是他的父亲,远在明珠市的袁泽。
“喂。”依旧是言简意赅。
“爸,是我。”袁天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没打扰您休息吧?”
“还没有。什么事?”袁泽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早已预料到儿子会在这个时候联系他。
“王海山书记已经正式上任了。”
袁天没有绕圈子,直接切入主题,“昨天的常委会上,他直接下令,由审计厅组成专项调查组,对吕梁主推的‘北部经济带’项目进行全面审计,绕开了省政府,由他直接负责。”
他将常委会上的情景,王海山的表态,吕梁等人当时的反应,以及会后可能引发的暗流,尽可能客观、简洁地描述了一遍,没有加入过多个人色彩的评论。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只能听到细微的电流声。袁天知道,父亲在消化信息,并进行更深层次的判断。
“嗯。”袁泽终于开口,语气平淡,“王海山此人,我在京城开会时见过几面。作风硬朗,执行力强,不善权术变通,但原则性极强,是柄利剑。他用这种方式开局,不意外。”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然后缓缓说道:“汉东的局面,沉疴已久,吕梁等人经营多年,盘根错节,已成尾大不掉之势。非此类猛药,不足以去腐生肌。中央此次决心很大。”
“我明白。”袁天应道,“只是,这剂猛药下去,恐怕会引发剧烈的反应,甚至可能……伤及无辜,影响稳定。”
他提出了自己的担忧,这也是他目前最需要权衡的地方。
作为常务副省长,他必须考虑全省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的大局。
“乱,是必然的。不破不立。”袁泽的声音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冷静,“关键在于,你如何在这‘乱’中,找到自己的位置,站稳脚跟,并引导局势向好的方向发展。”
这就是核心了。袁天凝神细听。
“你之前秉持的‘顺势而为’,思路是对的。”袁泽继续说道,“但这个‘势’,你现在应该看清楚了。
王海山代表的是大势,是中央的意志,是清除积弊、改革图新的历史潮流。这个‘势’,你必须借,也必须顺。”
“但是,”袁泽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格外凝重,“顺势,不等于盲从,更不等于将自己完全绑在别人的战车上。你要记住几点。”
“第一,身要正,影要直。”袁泽的声音严肃起来,“无论局势如何变化,你自己,以及你身边的核心圈子,必须做到廉洁自律,经得起任何形式的检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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