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林城县城华灯初上,却驱不散空气中沉甸甸的闷热。一场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
豆大的雨点狂暴地砸在县委大院老办公楼陈旧的瓦片和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在人心上。
雨水顺着斑驳的墙壁肆意流淌,在昏黄的路灯下形成一道道扭曲的水帘。
袁天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他刚和青河乡的李社长通了电话,安抚了老人焦灼的情绪,承诺明天一早亲自带技术人员和备用设备过去。
放下电话,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浓墨般的夜空,瞬间将室内映得一片惨白,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仿佛就在头顶炸开,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叩响了。声音很轻,节奏稳定,在风雨声的背景下几乎微不可闻。
袁天有些意外,这么晚了,又下着暴雨,会是谁?他起身走过去,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人。
黑色的雨衣裹得严严实实,帽檐压得很低,雨水正顺着雨衣的褶皱不断滴落,在门口的水磨石地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来人微微抬了下头,帽檐下露出一双沉静如古井的眼睛。
是安欣!汉东省检察院那位位高权重却又异常低调的检察长。
袁天心头猛地一跳。安欣的身份极其敏感,他深夜冒着如此暴雨悄然来访,绝非寻常。
“安…安检?”袁天侧身让开,“快请进!”
安欣闪身进来,反手轻轻带上了门,隔绝了门外狂暴的风雨声。
他脱下湿漉漉的雨衣,挂在门后的衣帽钩上,里面是一身笔挺的深色便装。
他脱下湿漉漉的雨衣,挂在门后的衣帽钩上,里面是一身笔挺的深色便装。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额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缕,贴在额角。
“路过,雨太大,进来避避。”安欣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听不出情绪。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暴雨冲刷得一片模糊的世界,雨水在玻璃上疯狂地流淌。
袁天倒了杯热水递过去。他知道安欣绝不会是单纯“避雨”。
这位深不可测的检察长,在他初到林城挂职、深陷舆论漩涡时,曾以近乎“神迹”的手段,精准定位并锁定了网络谣言的源头,替他解了围。
那一次,安欣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碰巧”。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
安欣接过水杯,没有喝,只是用指尖感受着杯壁传来的温热。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依旧停留在窗外肆虐的风雨上,仿佛在欣赏这狂暴的景象。
“提名了?”安欣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雨声。
袁天心中一凛,知道正题来了。“是,下午常委会刚通报过。”
“嗯。”安欣应了一声,又沉默了。窗外的闪电再次亮起,将他侧面冷硬的线条映照得如同石刻。雷声滚滚而来。
“位置越高,”安欣终于再次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盯着你的人就越多。明的,暗的。明的刀枪,可以挡。暗处的冷箭,最难防。”
他顿了顿,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眼睛直视着袁天,“县委书记的椅子,下面铺的不是绒布,是钉子。坐上去,舒服不了。”
袁天迎着他的目光,没有回避:“我知道前路艰险。但林城要发展,有些位置,必须有人去坐,有些钉子,必须有人去碰。”
安欣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碰钉子,也要讲究策略。蛮力硬碰,钉子没拔掉,自己先废了。”
他走到袁天的办公桌前,目光扫过桌面上摊开的文件、笔记本,最后落在一份关于智慧农业试点设备损毁的初步报告上。
他伸出食指,指尖在那份报告的标题上轻轻点了点,动作随意得像是在拂去灰尘。
“证据链。”安欣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金石般的质感,“任何事,抓牢证据链。环环相扣,密不透风。假的真不了,真的…也跑不掉。无论是破坏生产,还是…其他。”
他意有所指,目光锐利如刀,“手段可以灵活,但底线不能破。程序正义,是护身符,也是…斩妖剑。”
这近乎直白的点拨,让袁天心头剧震。安欣是在提醒他,对付张坤乃至其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必须用最严密的法律和规则武器,收集铁证,形成闭环!任何逾越规则、授人以柄的行为,都可能成为对方反噬的致命破绽!
“我明白了,安检。”袁天郑重地点头,感到一股沉甸甸的力量注入心间。
安欣不再多说,拿起挂在门后的雨衣,重新穿上。“雨小了,走了。”
他拉开门,外面的风雨声再次涌入。
他走到门口,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仿佛被风雨吹散的低语:“高处不胜寒,自己…多保重。”
说完,黑色的身影便融入了门外依旧滂沱的雨幕之中,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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