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对着手机咆哮,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站在他面前、脸色煞白的县环保局副局长刘明脸上。
“……什么叫超标?!刘明!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金辉是什么企业?市里的标杆!省里都挂号的!他们的安环投入是摆设吗?!啊?!”
张坤的声音又尖又厉,像一把钝刀子在刮擦铁皮,盖过了棚外的大部分噪音,“肯定是你们的仪器出问题了!校准了吗?操作规范吗?慌什么慌?
一点风吹草动就自乱阵脚!给我重新测!测准了再报!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把那些胡说八道的监测点撤了!别在这里制造恐慌!”
刘明副局长嘴唇哆嗦着,手里紧紧攥着一份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打印机热度的监测数据单,纸张边缘被他捏得皱成一团。
他试图辩解:“张县长,这…这数据是三个点位同时报警,我们反复核验过了,特征气体就是氯气,浓度…浓度确实远超安全限值几十倍啊!扩散范围还在扩大!这…这捂不住啊!得赶紧疏散…”
“放屁!”张坤猛地一挥手,粗暴地打断了刘明,手指几乎戳到刘明的鼻尖,“我说仪器坏了就是坏了!你听不懂人话?什么氯气?哪来的氯气?我看你是被吓破胆了!现在最要紧的是稳住局面!你懂不懂?稳住!再敢乱说一个字,你这副局长就别干了!”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恐惧而扭曲变形,眼神凶狠地扫视着棚内噤若寒蝉的其他几个部门负责人。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棚外山呼海啸般的声浪一**冲击进来,更显得棚内死寂得可怕。每个人都低着头,不敢与张坤对视。
就在这时,袁天拨开棚口的帘布,一步跨了进来。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长途奔袭后的风尘和汗水,以及掩藏不住的凝重。
“张县长,情况怎么样?”袁天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打破了棚内令人窒息的沉默,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张坤猛地转过身,看到袁天,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意外、恼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
他强压下情绪,脸上挤出一个极其僵硬、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依旧带着强硬的调子,却明显底气不足:“哦,袁博士来了?没什么大事!一点小意外,小泄漏!下面人没见过世面,小题大做!我已经让他们重新核查了,肯定是仪器误报!很快就能控制住!”
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想把刘明手里那份刺眼的数据单抢过来。刘明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手。
袁天根本没理会张坤的“定心丸”,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越过张坤,直接落在刘明身上:“刘局,真实数据!现在!立刻!”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像冰冷的钢针,刺破了棚内压抑的空气。刘明浑身一颤,几乎是本能地,顶着张坤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把手里的数据单递给了袁天。纸张在他手中微微颤抖。
袁天迅速扫过那几行冰冷的数据:氯气浓度:东南厂界外500米,128ppm;下风向小河村口,86ppm;厂区内部事故点附近,检测仪爆表(>200ppm)。
后面附着的安全标准限值:1ppm(短期接触限值)。触目惊心的数字对比,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射向张坤:“128ppm!86ppm!张县长,这还叫仪器误报?这还叫小泄漏?!氯气!这是要命的东西!你还想撤监测点?你想干什么?!”
袁天的质问如同惊雷,在狭小的指挥棚内炸开。张坤的脸瞬间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嘴唇哆嗦着,指着袁天:“你…你袁天!你懂什么?!你一个管科技的,这里轮不到你指手画脚!我在处理!我在控制局面!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扰乱军心!”
他色厉内荏,声音因为极度的羞愤而拔得更高,却掩饰不住那份虚张声势下的恐慌。
“控制局面?”袁天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压过了棚外的喧嚣,也压过了张坤的咆哮,“你看看外面!”他猛地抬手,指向棚外那片混乱的、哭喊的、愤怒的海洋!
“恐慌已经蔓延!人已经倒下!你所谓的控制,就是捂着盖子,等着事态彻底失控吗?!这是草菅人命!”
“你!”张坤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袁天,半天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就在这剑拔弩张、指挥系统濒临瘫痪的千钧一发之际,指挥棚的帘子再次被猛地掀开。县长李卫国和县委书记李国涛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两人显然也是匆匆赶到,李卫国脸色铁青,额头上全是汗,李国涛则显得沉稳一些,但紧锁的眉头和凝重的眼神显示出事态的严重性远超预期。
棚内的空气瞬间再次凝固,连张坤的咆哮也戛然而止,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李卫国锐利的目光在张坤和袁天脸上扫过,最后落在袁天手中那张被汗水微微浸湿的数据单上,沉声道:“吵什么吵!现在是什么时候?!袁天,你说!到底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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